當他是被嚇大的?何二不屑,他別的優點沒有,唯獨渾身是膽,因此果斷掛了電話,才不管電話對面的人是否暴躁如雷。
依依堅持不懈地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何二睜開了她的小手掌,揮趕她:“回屋睡覺,我等會自己起來。”
依依小大人模樣訓道:“地上涼。”
醉了酒渾身脫力,他怎麼也不願現在爬起來,好說歹說才把操心的小姑娘哄回了房間,然後自己趴在地板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覺。這一覺沒睡多久就被凍醒了,他抖了幾分鐘才像慢吞吞爬起來。骨頭都凍得僵硬,一晃動就咔嚓咔嚓響。
洗了個熱水澡,酒精被熱水折騰出來,透過毛孔揮發大半,稍微舒爽了點。然而躺到了柔軟的床鋪上反而睡不著了,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
樓上那小情侶近來乖覺許多,大致明白自己樓下住的不是善茬,再也沒半夜擾民過。只是那情侶中的男人每回在樓梯間見到何二眼神都不大對,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
這是把自己當同性戀了。還得“感謝”袁彥,不然可鬧不出這等誤會。
袁彥。
何二雙手枕在腦後,以往他避開去想這個人,可今晚也許是酒精泡進了大腦和每根神經裡,感官變得遲鈍,連對危險的警覺都鬆懈了。一道閘門緩緩開了條縫隙……
袁彥的母親何二沒什麼印象,少年時期他的關注點都在袁行生身上,如果不是袁彥主動招惹自己,他也不會注意到袁彥。而對於對方 的母親自然就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她長得和張書顏有些像。
他還與張書顏開過玩笑,說袁行生賊心不死,連新老婆都找個跟你像的。
張書顏為人開明,跟何二的日常相處更像朋友,而非母子,所以平時何二說些不成體統的話她也一副笑盈盈的模樣,並不氣。但這句玩笑話卻令她面色一沉,半晌才嘆氣道:“他要毀了幾個人的人生才肯停手。”
何二當時年紀尚小,聽不出何意,轉眼就忘了,跑去街邊打電動,在路上遇到剛剛學完樂器的袁彥。他壞心眼頓起,時值冬天,他抓了捧雪揉成團,就躲在角落裡擲了出去。雪球像拋物線,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準確無誤的砸在了袁彥的後腦勺上。
“完美,3分。”何二比了個勝利的姿勢。
袁彥捂著後腦勺回頭過來,漂亮的眼睛裡全是怒火,目光在街上逡巡,想找出兇手。
何二第二個雪球又擲了出去,這回直擊面部,還好袁彥聰明,往後一退,雪球砸在了他的衣服領口。
“何肖肖!”袁彥咬牙切齒,已經看到了躲在牆後的何二。
何二暴露了就主動現行,高高興興揮手,跟他隔街喊話:“上週六我的車在網咖門口被人搞壞了,是不是你幹的?”
袁彥不承認但也不否認,只說:“你有什麼證據?”
那輛山地車是何二求了許久張書顏才給他買的,寶貝的不得了,然而還沒騎上半個月就被人惡意劃壞了,他氣得又拿了個雪球砸過去:“你他媽膽子不小。”
結果這個雪球卻砸在了一個女人身上。那女人穿了一件價格不菲的大衣,保養得很好,可眉目卻凝著幾分鬱氣。她被砸了,轉過臉來問:“誰家小孩?”
見到何二那張臉時卻是面色一變。
何二見惹了禍也不久留,立馬撒腿就跑,比兔子還快。
那女人盯著他消失的方向,問:“那是張書顏的兒子?”
袁彥不去看女人,把自己的書包甩給司機:“嗯。”
“地痞流氓。”她譏諷一笑,低頭去看袁彥黑發上的雪,眼神發冷,彷彿看的不是兒子,而是個不爭氣的廢物,“明天報一個柔道、跆拳道班,那種低賤的人都能欺負到你頭上。難怪你爸爸不喜歡你。”
袁彥轉開頭去,臉上的表情瞬間沉寂下來,跟冰冷蕭條的冬季傍晚映成一色,半點兒不見方才面對何二時的生機勃勃。
幾時睡著的何二不記得了,醒來時天已大亮,他尚在迷迷糊糊,一時沒分清夢境和現實。還特地扭頭往旁邊看了看,袁彥不在。
要是在那才是驚恐。
何二夢了一晚這人,片段零碎,他在夢裡知道是夢,然而醒不過來。袁彥這廝簡直陰魂不散。
何二悶悶地伸手去夠床邊鬧鐘,想看看現在幾點。然而手沒伸出去,他先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鼻塞,發熱,頭昏腦漲。
他發燒了,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