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晴好不容易才穩下來的心情, 僅僅因為一句話, 又在頃刻間懸起來。
“那個記者名字叫什麼?”沈又晴攥緊那人衣袖。
那人似乎也沒想過沈又晴會這麼激動,整個人一怔,說:“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沈又晴坐立不安,遠處有小孩子玩鬧, 突地傳來一聲大哭,喊:“我要媽媽!”任身旁的幾個大人怎麼哄也哄不好。
這一哭,就跟傳染似的, 連帶著周圍幾個孩子也一起抽抽噎噎的, 如洪水來襲,一發不可收拾。
之前那抱著粥碗的小孩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糖果,一臉認真的全貢獻了出來,見手裡的所有糖果全發了個空,他歪著腦袋思索幾秒, 又沖沈又晴的方向跑來, 本就滿是泥漬的黑色小皮鞋踏過積了雨水的水坑,濺起大灘汙水。
小孩渾然不覺,一把撲進沈又晴懷裡。
沈又晴攬過他替他挽了褲腳,問:“怎麼了?”
對方從兜裡又掏出一個大白兔奶糖,已經有些化了, 應該是貼身揣了許久,一個勁的忘她手裡塞。對方說:“還剩最後一個。”
沈又晴問:“給我做什麼?”
“哥哥拿給我吃的,”對方說,“不哭。”
眼前這小孩一本正經, 沈又晴只好勾了勾唇角,說:“姐姐沒哭。”
對方卻說:“眼睛紅的。”
沈又晴微愣,沉默接過糖,低聲說:“沙子進了眼睛裡,你能幫我吹吹嗎?”
那小孩點頭如搗蒜,湊近來替她吹眼睛。
沈又晴眨了眨眼,安撫:“已經沒事了。”
對方又點頭,突然問:“你是不是哥哥說的那個漂亮姐姐?”
沈又晴不解:“什麼?”
“哥哥的手機螢幕上有個漂亮姐姐,”小孩說,“哥哥說那是他的愛人。”
沈又晴的心微微一動,擦了擦鼻子忍俊不禁:“你這個小不點,知道愛人是什麼意思嗎?”
小孩說:“愛人就是老婆的意思。”
沈又晴:“……”
小孩沉思幾秒:“我以前也想要我班上的小花做我以後的老婆,可是現在不想了。”
沈又晴:“為什麼?”
小孩聳了聳鼻子:“我覺得美美更漂亮。”
沈又晴實在是忍不住了,好笑的輕輕捏了捏對方的臉,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她看,有些委屈的眨了幾下。
沈又晴說:“老婆哪可以這麼隨便就換掉。”
小孩癟癟嘴,又問:“你是哥哥的老婆嗎?”
沈又晴猶豫了一下,點頭,然後道:“是啊。”
夜裡寒風不斷,氣溫直接降了十多度,四周靜得嚇人,也黑得嚇人,唯有驟風的呼嘯不斷,在這片土地上肆意吶喊。
陡路難行,好在一行人經過當地部門同意後,步行趕往前方村落,終於在天黑前到達。
每離震中地區靠近一步,那彌漫在空中的惡臭味便是愈發濃重,彷彿隨著從遠方飄來的風一起,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幾人中除了心理學的在校學生外還有醫護從業者和退伍軍人,途中突然再次下起暴雨來,沈又晴淋了個落湯雞,來不及換衣服,用幹淨毛巾擦了頭發,吃了粒感冒藥後便忙著將前一刻帶來的棉被及內衣內褲分發下去,藥品物資統一交由一處管理,分配給需要的人群。
比起之前的寧靜,眼前著副景象更是讓她難以出聲,支起的帳篷前還放著還未來得及收起的草蓆,血漬蔓延至野草叢生的土地,在大雨的洗禮下漸漸滲入泥土。
沈又晴一怔,有人冒雨上前,雙手撚著席子一角臨空一甩,收進了角落。
耳邊充斥著絡繹不絕的喊叫,或是哭聲,或是絮叨的低吟,咿咿呀呀的講著他們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