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靜地閉上了眼睛。我喜歡蘇靈的這種戲謔,我覺得有趣極了。甚至每次與她拌嘴都很有趣,只是我常常要敗了陣的。我願意敗給她,敗給她的伶牙利齒。我感覺這種戲謔,這種拌嘴,也是一種摩擦,與她的手在我身上肆虐的效果是一樣的。
原來磨擦就是這樣的舒服。不管是用手,還是用面板,還是用嘴巴。怪不得有一首流行歌叫《滑板鞋》,一個勁地唱著:
“摩擦,摩擦,摩擦……”
“蘇靈,你按摩得真好,很有一套功夫啊,跟誰學的?”
蘇靈咯咯嬌笑道:
“我的按摩是不是感覺很專業啊?我是跟我的姥娘學的。我姥娘是一個小山村裡的赤腳大夫,她會接生,會用各種偏方治病,也特別會按摩,真是造福一方呢!我小的時候,經常住在姥孃家,幾乎是跟著姥娘長大的。”
蘇靈一邊給我擼腿,一邊說道:
“這是我姥孃的發明,比什麼都好受,可解乏呢!我小的時候,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給姥娘按摩,她在外面奔忙,回到家我就幫她解乏。”
蘇靈的雙手輕輕地上下游動,那磨擦的聲音很響亮。一會兒工夫,我的小腿就熱起來了,接著有些發麻,麻得漸漸似乎失去知覺了。我歡快地說道:
“好了,靈兒,你累了吧?歇一歇吧!我感覺你姥娘好厲害呢!”
“對啊!是很厲害,她年輕的時候,掌管一大家子的生計呢!她很疼我的,只是一到給她擼腿的時候就不疼我了。”
“你說給她解乏,怎麼解法?”
“每天傍晚,天黑下來之後,小村裡非常安靜,只有一兩聲狗叫,傳得很遠。這時候,我姥娘就躺下來抽煙。你不知道,農村裡的女大夫,還有那些神婆,都是很會抽煙的。反正有很多人送給她們煙,所以經常噴雲吐霧。
不過我姥娘最喜歡的是抽煙袋鍋子。每當夏天的夜晚,她就早早躺到炕上,把上好的煙絲,裝進煙袋鍋裡。炕沿上垂下一條艾草曬幹的繩子,那繩子一直都在點燃著,有一種特殊的香味,既能燻走蚊子,又可以抽煙時點火。
鄉下人會過日子,一般情況下都是不開燈的。在黑暗之中,那一點火光就一直亮著,紅紅的,暗暗的。我姥孃的煙袋鍋呢?則是一明一暗的,吸一口煙,那火光就亮了;不吸的時候,那火光就暗下去了。
這個時候,姥娘就開始給我講故事了,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故事。作為交換,我就找一個小馬紮坐在炕邊,挽起姥孃的褲腿,雙手開始擼啊,擼啊,直到我困得雙眼直打架,還在半睡半醒中擼著呢!”
我覺得蘇靈的雙手有些慢下來了,就抽回腿說道:
“這會兒真累了吧?算了,靈兒,我可是什麼時候都疼你的!”
“不不,這才多會兒?還早呢!那時候我就盼望著姥娘說好了,可是她總也不說。我的雙臂常常都抬不起來了,酸酸的,麻麻的。”
“那你怎麼不問她,好沒好呢?”
“問了,她總是說沒好。我就繼續按摩,後來姥娘打盹,就不講故事了。但是她怕我睡著了,就讓我開始唱歌,我就是那時候練了很多歌的。”
“哎呀,你姥娘這不是虐待你嗎?”
“不是的。其實她平時對我很好。就是晚上按摩有點累。唉,我覺得她一個孤獨的老太太,養活我也不容易。何況我從小就沒有爸爸。我媽媽工作忙的時候,就把我撇給我姥娘看著,我應該知恩圖報。現在來看,也算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吧!”
“呵呵,靈兒是個善良的好姑娘!你可真是從小就好心腸好脾氣。對了,那時候你都唱什麼歌啊?”
“當然是民歌了,都是當時流傳很廣的歌,可多了,什麼逛廟會啦,三月三啦,編花籃啦,魯冰花啦,小觀燈啦,多著呢!我給你唱一個哄小孩子睡覺的歌吧,可有意思了。”
蘇靈清了清嗓子,輕輕地唱了起來:
“狼來了,狗來了,老虎媽子跳牆過來了……”
“哈哈哈!這個還能哄小孩子睡覺啊?我看非把孩子嚇哭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