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滾蛋!那是我一時糊塗,被你的畫皮矇蔽了眼睛。現在我早已經對你不感興趣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就算愛上一萬個男人,所有的男人都比你醜,我也絕對不會愛上你!”
“蘇靈,話別說得太絕嘛!我說過,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
汽車已經沖上了郊區的公路,不如城裡的路幹淨,揚起的灰塵四處飛散。我的心也像被這灰塵給淹沒了,要多灰就有多灰。我再也沒有理睬周文宏。
周文宏也不再說話了,大概他也知道說多了反而無益。他又不傻,當然明白在去看他舊情人的路上,與另一個女孩子說這些話,是多麼不合時宜!
一個小時後,我們到了那個醫院。雖然叫作無州中心醫院,可是它卻位於無州城的東南郊,我為這個名字感到有點滑稽。真正位於市中心的最大的醫院,叫作無州市人民醫院。
周文宏打聽一番,找到了方茗所在的病房。但他沒敢進去,怕方茗激動之下,不利於休養。讓我進去先問一下方茗,如果願意讓周文宏進去看她,他再進去。
我走進病房,在靠近窗戶的那張病床上,看到了方茗。她平躺在白色的床上,安靜地閉著眼。那一張曾經布滿青春紅暈的臉,現在變得像一張白紙,又薄又輕,彷彿風一吹就會飛散了,融化在空氣裡。
“方茗!”
我叫了一聲,淚水就流出來了。
方茗睜開了雙眼,驚喜異常地看著我。她輕輕地笑了。那種笑是多麼疲倦,多麼憂傷。方茗拉住了我的手,說道:
“哎呀,蘇靈,謝謝你牽掛著我!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想你呀!”
“我也想你!可擔心死我了!你不知道你把我嚇成什麼樣子,現在終於看見了。你平安無事就好。”
方茗伸手拿了張紙巾,給我擦了一把淚水,笑道:
“別這樣,蘇靈,看見你為我哭,我真是很感動。可是有人甚至連看我都不來,我真是太傷心了。”
“你是說的周文宏嗎?他也來了,就在門外。這點牛奶水果就是他買的,呵呵!他還算有點良心,不敢進來呢,怕你生氣。讓他進來吧?”
方茗沉吟了一下,冷冷地說道:
“不!別讓他來髒我的眼睛。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跟他恩斷義絕。蘇靈,你看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算了,也許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現在只恨自己。永遠別再提他了。”
方茗說話時,咬著牙,眼裡射出一股殺氣,既陰森又可怖。這使我聯想到無州醫學院的玫瑰園裡,時常吹起的那種肅殺之氣,是一種讓我顫慄的恐怖氣息。
我於心不忍,又輕聲問了一遍:
“真的不讓他進來看看你嗎?他既然能來這一趟,也算是還有一點人性吧!”
“不要,我不要再看到他!你告訴他,方茗永遠恨他,一直到死!”
“別激動,方茗,你需要靜養,千萬別生氣,養好了身子還得回去上課呢!筆記我都給你記著呢!”
“謝謝你,蘇靈,如果沒有你,這些日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熬過。”
兩個女孩子纖弱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我們相互感受著彼此的關心,彼此的血液那麼溫暖歡暢地流動著。
十點半,我們依依分別。我出了病房,把蘇靈的決定告訴了周文宏。他只嘆了幾口氣,並沒有很震驚,顯然這是他意料之內的結果。我們沒有再說什麼。
在回城的路上,我眼前總是浮現出方茗那張蒼白的臉,尤其是她眼裡的那種肅殺之氣,簡直令我膽寒。
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樹木,有了一種不易覺察的萎黃之色。一隻失群的大雁,形單影孤地在河邊飛翔,悽厲地鳴叫著。
那孤獨而高傲的飛翔,讓我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憂傷。那種巨大的憂傷,彷彿從遠方,鋪天蓋地向我湧了過來。
秋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