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風波遠沒過去,在向縱深發展。
劉小小父親不相信女兒僅僅因為神情古怪蕩在路上給勸去警署的。他專門跑了一趟警署,問到實際情況了。他勃然大怒,當即去找忻然,質問他跟劉小小發生了什麼關系。章小姐接待了他,說忻然已到上海去出差了,強調他絕對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女孩痴追他,因為得不到他而大吵大嚷。她說忻然說起過劉小小,對她的糾纏相當反感。父親是瞭解自己閨女的:小小年紀就出過那麼多的事。他相信了,回去了,跟太太商量,決定請人守在校門口,一等女兒放學就帶她回家,嚴厲監督她看書做作業,不準打電話,更是不準外出見任何人。
若是請一般人,這一防範措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因為劉小小有的是脾氣和手段,讓她在家呆不下去。然而父母這次請來的是一個外貌兇狠的女人,而且是下了崗的女人,很珍惜這一份高工資,非常用心,毫不留情。她拿到尚方寶劍,孩子罵她罵得更兇,孩子扔東西她扔得更兇。如果不幸短兵相接,孩子絕非對手。她當然不動手揍孩子,只需緊緊抱住她,將她關進屋子就行。
劉小小最終怕她了,居然漸漸老實下來。她度日如年呆在屋子裡,該做作業就做作業,該看書就看書,免得那個女人站在邊上,用猙獰雕塑的模樣折磨她。
劉小小恨這個女人,可最最恨的還是忻然。沒多少文化的父親曾明確訓斥她說:“不要臉的東西,是你自己害了單相思!人家忻然可是個正派人,警察那麼說,他的手下也那麼說!你從小好東西吃多了,營養過剩了,就變得不顧廉恥了!”
這是巨大的侮辱,這是巨大的傷害。她是他的閨女,所以不能詳細舉證說出跟忻然確實有肉體關系。她發誓要忻然付出慘痛代價。
至於如何讓忻然付出慘痛代價,她暫時還沒想到合適辦法。
然而別人已經替她想好最最合適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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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期祥雷厲風行,出重拳打擊造假分子的囂張氣焰。
他不是組織一切力量加緊生産包括觀海牌在內的一系列卷煙,就是在公安部門協助下,拉隊伍突擊取締造假窩點。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本市近郊一大型窩點給端掉了,繳獲的條煙達8000條之巨,案值達450萬,噴碼機、燙印機、切割機和國家專控的包裝機和其他輔助材料不計其數。造假分子骨幹公安部門全盤收容,以便查明王傑中是否是給他們或他們認得的人刺殺的。
可以說,王傑中遇刺當晚薩期祥緊急召集的馬拉松會議開花結果了。然而這只是表面現象:許多大線索,包括那個特大窩點的線索其實是薩期祥本人提供的。提供之前,他宣佈去微服調查。他去了兩天,然後回來,提供一些大線索。他沒實際進行所謂的調查,而是去遠郊一家度假村休息了兩天。
但是王傑中遇刺真相迄今沒有獲得一點進展:造假分子骨幹逃了好幾個,無法確定是報複性殺人;少女那個網上結識的前男友已不在本市,而且最近不上網了,或許犯了命案不敢再上網了,或者更換了網號網名,總之暫時找不到他。
王傑中該死而不死,薩期祥憤怒了,上網與“那個人”對話,置疑他派出的殺手是否具有專業水準。他威脅說:“既然活幹得如此糟糕,我即將支付的錢款恐怕要扣除一部分了!”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說:“本來就沒打算要您的錢嘛。”
“為什麼!”
“因為你是特殊人物,為您效勞甚感榮幸。至於殺手的水準,我保證是非常非常專業的,證明是:王廠至今還在搶救,不出十天一定死去。對啊,殺手您不妨見一下,他當時為什麼不打腦袋改打心髒,我想他會親自給您解釋的。他的解釋至少我贊成:打腦袋的成活多,打心髒的成活少。您不信,重新看一看二戰片《遙遠的橋》、《雷馬根大橋》和《橋》吧。”
“我不想見他,沒必要!你少威脅我,我是客戶,有權利對服務質量提出疑義。錢一定全額支付。”
“不必。老頭必死無疑。恭喜您就要就任正廠長了,前面要去掉代字了。”
“任命還沒正式下達。”
他決定盡快足額支付僱兇費。他不從自己帳戶提取,免得給人察覺;決定向小如借取。小如他很久沒見了,現在,既然掌握他跟小如秘密的王廠就快活不成了,他決定謹慎跟她見面。
得知他升任代廠長,小如愛他愛得發狂,拿出種種把戲迷惑他,最後才小心翼翼說及貨源不足和彌補貨源不足的措施。他要她再稍微耐心點,說一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保證即便現在暫時沒的大錢掙,那些大錢也都給她攢著,到時候一併送給她。
小如說:“放心,我有的是耐心。”
聽她這麼說,薩期祥就小心翼翼開口借五十萬了。
她只是小小吃了一驚:“做什麼用,要這麼多?”
“你別問,反正我有用處。”
“我們自己人隨便問一句:該不是你叫人殺了他,所以要花錢?”
薩廠吃驚,用兇神惡煞的目光打量她:“你覺得我像那種人嗎!”
小如連忙說:“玩笑話,你別這麼認真嘛!我知道你想打點其他事,畢竟還沒當正式的廠長嘛。”
既然她想到這麼一個更合理的用錢途徑,薩廠也就不難為她了:“不會不還你的,到時候加倍還你。”
“什麼你的我的,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
離開小如,薩廠頗為不樂:這女孩見多識廣,太聰明瞭,要是再這麼聰明下去,他就將被迫失去她了。可他竭力回想她的美麗和善良,告誡自己不到萬不得已可不能這麼狠心腸。
薩野母親很正直,在枕頭邊上聽說丈夫的前任遇險的“真正原因”,對升官的丈夫的唯一要求是:不重蹈他人的覆轍,一定經得起權力關、錢財關和美人關。
“你放心!我當領導是為了發揮真正的能耐,不是為了享受這三樣東西。不過,做官有個好處:兒子不會再倒黴了。他的事我得過問到底。兒子好久沒回家了,不是遭排擠了嗎,哪那麼忙呢?”
“或許跟燕難分難解吧?”
自薩期祥代理廠長以來,薩野就沒回家過,而且音訊杳然,連手機都關著。父親很想見兒子一面,告訴他自己的情況好多了,他也可以有一個較好的工作環境了。他卻沒機會親口告訴他,未免惱火。他很想透過簡訊告訴他自己升官的事,轉念一想,認為那麼做太俗氣了,未免沾染小人得志的腔調。所以他決定等見了他的面再親口告訴他。
幾天又過去了,他還是沒見到兒子,不禁懷疑他出什麼事了。幸好這天晚上太太告訴他孩子給她打過電話了,好像忽然懂事了,問她身體怎麼樣,工作忙不忙,等等。
做父親的明白了:孩子怕自己,怕自己罵沒出息,淨丟人,所以發誓要等搞出點名堂再回來來見自己。他嘆息說:“孩子懂事了,欣慰哪。會有大出息的,我預感到了。你信不信?”
“當然信,咱倆的兒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