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帝又嘆氣一聲:“是啊,你都能猜到,黃朝奇又如何會猜不到,這個時候誰最想讓周庸死,得利了的又是誰。除了鎮國公、劉閣老還能有內閣的人!當然,劉閣老若有本事,可以將周庸說成是畏罪自殺,案就結了!黃朝奇來見朕,是想讓朕拿主意決斷,可朕偏不給他們主意,內閣要爭,他們自己爭去!誰落敗了,正好換了,朕再拉拔上來一個人頂掉!”
豐帝此時撩了簾子,溫恆當即上前跪下給他穿鞋,只聽他繼續幽聲說:“就好像勳王,他以為朕不知道五城兵馬司副指揮是他的人啊。他是朕生的兒子,不止是他,毅王、瑞王那幾個,哪個有什麼動作朕不清楚!”
溫恆聽著這話,更加不敢應聲,只扶著帝王站起來。只是感慨內閣幾位閣老,都以為是在為自己算計,最後恐怕新任閣老只會是皇上的心腹之人了。
而在本朝,勳王是大皇子的封號,二皇子是身死的前太子,毅王是三皇子,瑞王便是四皇子。
這幾個成年皇子,都是豐帝得意的兒子,可他知道這幾個兒子恐怕哪天就會化作吃人的老虎。
“朕自太子死後,只給他們兄弟加了封,卻沒有放到封地去,也不立太子。不就是知道他們幾個都有心思,誰也不服誰,封了其中一個當太子,恐怕會有兵禍之亂。”
意指有人會犯上造反。
溫恆聽得心顫顫,只能寬慰道:“皇上為父為山,王爺們都是極敬您的。”
“朕不死,他們自然不敢動,朕若是隻要顯出些病態來。他們心中的想法恐怕就壓制不住了。這些年,朕一直對外十分看重老四,讓老四成了兄弟們打壓的對像,是朕對不住老四。”
豐帝極少跟人說起這些,即便是溫恆也是首回聽說,心中咯噔一下,想難道是豐帝另有偏疼的兒子。瑞王爺就是個掩護。
溫恆不得不堅尖了耳朵,可豐帝卻不再說了,而是起身讓更衣,竟不睡了。他重新坐到禦案後,開始處理內閣遞上來的一摞摺子。
他話說一半,可把溫恆鬧得不上不下的,心裡一直犯嘀咕。溫恆發現,豐帝這幾年越發叫人摸不透了。
望著豐帝那已經顯了灰色的鬢角,溫恆最終還是在心裡嘆息一聲。他是不會管外邊怎麼變的,也不會將豐帝這些話透出去,這樣,以後不管誰當了皇帝,他才會有一條生路。
哪個皇子都不拉攏不討好,溫恆跟豐帝幾十年了,在帝王身上也是學到不少,其中就有這忠貞二字。這才是在帝王身邊不倒的真言。
詔獄裡的事,黃朝奇若是不外傳,外邊人定然是不知道的。但他沒拿到豐帝的主意,那他就只能跟著攪混了水,讓水裡的魚兒自己浮出透氣,再做打算。
當夜,周馮兩家、內閣首次輔及相關的劉閣老鎮國公都得到周庸中毒的事情。很快,事情查不出線頭來的黃朝奇,就發現了有人有異動了。
聽著下屬的稟報,黃朝奇設套,還真的暗中抓住了在夜間走動的老鼠。
在沈府中的沈君笑亦是一晚未眠,黃朝奇抓了一個人的時候,他正靠在太師椅中閉眼小歇。見連慶時也沒有睜眼,直到連慶稟都落套了,可以收網了,他才緩緩睜開那對鳳眸。眸內有著清灩的笑意。
“很好。”少年翹著唇角,難得露出極舒心的笑來。
連慶此時又問:“是要給二老爺去訊息,讓他明日見了首輔,讓首輔那兒準備?”
“不!黃朝奇抓的人,皇上那邊只要沒有動靜,就讓首輔那兒不要動。一動,這局搞不好連帶將他也拖進去。跟我二哥要說明白了,切記皇上那邊對這事不開口前,誰都不要再有動作!”
豐帝是個真正的權謀家,還是個多疑的權謀家,如今好不容易引到豐帝對鎮國公與劉閣老先入為主,可不能再大意將自己人再折進去。也許豐帝會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翌日,琇瑩起了個大早,踏出院子的時候,枝葉上的露水都未散去。
正院那兒亦是早早有了動靜,周振今兒得早到兵部,商議邊陲事宜。昨兒兵部一封急報,豐帝下令今兒一定要拿個章程出來的。
馮氏則是想著先去三房院子看看廖氏,再給周老夫人請安,而琇瑩是有要事與馮氏說。
送了周振父子出門,琇瑩這才挽著娘親的手說:“娘親,女兒昨天想了一晚上。昨晚是氣極了,倒沒到即便父親護著我們,但祖母那兒仍是會不快的。我們也不能叫父親太難做了。”
女兒懂事,馮氏十分欣慰,其實她最擔心的是女兒會被傳不好的名聲,周老夫人的針對她倒覺得無所謂。
昨晚周振是從周老夫人那一臉氣的回來,可見母子倆也沒有談好。
馮氏摸著女兒發上的緞帶說:“那窈窈是要去給祖母賠禮?”
“不!”琇瑩卻是堅定回絕。
169送禮
馮氏還以為琇瑩是要去認個錯,讓周老夫人心頭的那口氣一些,也好叫周老夫人以後不會再拿琇瑩的不敬說事。
卻不想,她居然說‘不’。
馮氏怔了下,琇瑩就在娘親的詫異中說,“錯就是錯,傷了娘親是祖母的錯,我請她先離開也沒有錯!這事兒不可能道歉!”
她護娘親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