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寺?我在依靠著誰?居然叫我遠離著閔大人,他究竟在想什麼?還與永平侯府走得那般近,陳首輔與世子夫人孃家的許閣老是怎麼水深火熱……這一切他難道都不清楚?!”
“首輔大人予我有知遇提攜之恩,若是讓他知道這些,我又該如何自處?!”
沈二老爺每說一個字,就覺得心中痛一分。
如若說沈大老爺不清楚閔大人與陳首輔的,他那番言辭,自己定當兄長是出自關切,偏偏事情不是這樣的。他兄長瞞著所有人,如若不是他三弟無意聽到,這事怕會被一直瞞著。
而且他也想不太明白,他兄長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明明是一家人,卻是投了兩邊不同的勢力,這要叫京城那邊得知,不管哪方都會忌憚他們的。只是禍不是福。
沈君笑沉默地閉了閉眼,輕輕吐了口氣道:“一葉障目。二哥你明年就該任滿考察了,如若還留在大理寺應該是從右少卿改任左少卿。或者直接調到督察院,繼續任正四品的左僉都禦史。總該是要挪一挪位置的。”
本朝官職以左為尊,按眼下情形,沈二老爺要升從三品或正三品幾乎是不可能,總還得在別處再呆上一年兩年。
“——大哥明年也任滿了。”他頓了頓,聲音極輕地道。
沈二老爺握著杯子的手越發用力。
督察院在朝中是最為混亂的地方,內中人員各方勢力都有,根本分不清敵友。如若按他現在情況看,應該會直接平調為大理寺左少卿,可如若他這邊出點什麼被陳首輔猜忌,十之八|九就要被丟到督察院。
那樣大理寺加上調任的左少卿就會空下兩個位來。
沈大老爺是想謀大理寺的職位。
如若他真的偏向許閣老,那陳首輔牢牢掌控的大理寺便有了突破口。
“即便是這樣,他也未必真能調到京中,既然我被猜忌,總是會連累著的。”沈二老爺冷著臉。
沈君笑譏諷一笑,“連累不連累的,許閣老怕是更願看到二哥你被猜忌,所以弟弟才說大哥是一葉障目。即便到京中,去了大理寺,怕也就只能到那個位置了。”
前世沈大老爺晚了兩年才調回京,那時他也是搭上許閣老,但那個時候他二哥已經坐穩大理寺左少卿之位,大理寺他是進不去的。轉而才進了督察院,然後便一直被打壓,他二哥後邊就出了事,被貶外放。
這個家,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四分五裂。
沈二老爺為官多年,哪裡會看不透這些,一時也沉默了下去。許久,他為自己與弟弟滿上一杯,也沒管沈君笑喝不喝,一飲而盡後就撩了袍子離開。
對面空空蕩蕩的位置映著枝葉的暗影,夜風吹過,便跟著搖晃不定,竟有些像那張牙舞爪的鬼怪。
沈君笑看了會,面無表情,一個人對著月色將剩餘的半壇酒飲盡。
琇瑩第二日到沐羲院書房的時候,還聞到了殘留的淡淡酒香。
032責備
“三叔父昨晚和誰喝酒了?”琇瑩皺著鼻子在書房走了一圈。
看著小狗般亂嗅的小姑娘,沈君笑有些想笑,她鼻子倒真靈。他敲了敲桌案,“與你二叔父,你還管我喝酒了。”
琇瑩眨眨眼,嘿嘿笑道:“哪敢……就問一句,今兒寫什麼?”
“繼續描著吧。過些日子你就到學堂去,起碼姿勢給我端正了,省得給我丟人,別的就跟著先生學。”
聽著他嚴肅的話,琇瑩快步到桌案前坐下,挽了袖子磨墨,開始寫字。
沈君笑便拿了書到一邊躺椅,慢悠悠看著。
琇瑩寫了半個時辰,正是腰痠背痛坐不住時,沈君笑終於丟下書讓她歇一會,煮水給她泡茶喝。
水才咕咚咕咚的響,卻外邊轉了圈的屏兒一臉鬱悶回來,琇瑩就在門邊上,一抬眼便看見。就朝皺成苦瓜臉的小丫頭喊:“你這是被誰欺負了。”
屏兒張了張嘴,看到三爺天青色的袍角,把話又咽下去。琇瑩想了想,走出書房到她跟前,“說吧。”
“姑娘!”屏兒這才委屈道來,“那起子瞎眼黑心的,造謠說姑娘心不誠,給老太太的壽禮是過了別人手的。不像二姑娘,十個手指都紮破了,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所以你就哭喪著臉了?”
兩人說話聲音不算小,沈君笑手上動作一頓,琇瑩那頭又說道:“下回聽見這些,你不用管嘴碎的是誰,先一耳刮子扇過去。打完記得就跑……”
屏兒聽得雲裡霧裡,打嘴碎的她懂,“……可為什麼要打完就跑。”
琇瑩挑眉:“你覺得在這府裡你打得過誰?不跑等著捱打?你跑回我這來告狀,他們敢跟?”
屋裡就傳出低低地笑聲,沈君笑喊她:“窈窈,過來。”
琇瑩一激靈,咧了咧嘴,她怎麼忘記三叔父在跟前呢。教唆下人私鬥,要被訓吧。
琇瑩丟下恍然大悟的傻丫鬟,縮著脖子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