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庫房,蓮莎便領著我們四處閒逛。
白日裡的瑪依沙漠不同於夜裡的森冷寂寞,太陽烈得像火,沙子亮得似金,一排排盤旋糾纏的胡楊,伸展著張揚的枝丫,在這濃烈單調的色彩裡,現出粉嫩可人的綠。
蓮莎撫著枯黃粗糙的樹皮,動情的道,“沙漠人愛樹,就像臨湘人愛水,雪淵人愛雪一樣。瑪依沙漠的樹就只有胡楊這一種,三千年不死,死後三千年不倒,倒後三千年不朽。就像我們瑪依人,傲骨錚錚,不屈不撓。哪怕只能避居最嚴酷的火毒沙漠,哪怕只剩最後一個人,瑪依依然不死不滅浩然永存!”
我和李蕭想起石室中瑪依人悍然與神族爭鬥的壁刻。即使貴為天神,辱我,我必辱之;賤我,我必踏之;欺我,我必鎩之。神佛無德,我便掀了這天,入地無門,我便陷了這地。何惜一身神籍仙骨,何怖世世聲名狼藉,便墜了魔道,築起妖身,燃起妄火,燒了這無名孽,未央債!
妖王!未央!
我不由肅然起敬,為這幾萬年前的孤注一搏。沒有幾萬年前的神妖大戰,便不會有安居一隅的瑪依沙漠,沒有妖王未央的捨生取義,便不會有死大神庇護下瑪依人的安居樂業!
瑪依人對妖王的信仰,不只因為骨子裡骨血的傳承,更是無數犧牲大義下的膜拜信仰。
我抬頭,摩挲指下胡楊粗糙暗沉的紋理。
“幾萬年前,死大神以妖丹之力將群妖精怪封印於天涯之顛的火毒沙漠,既保護了妖族不被天神屠戮,也限制了妖族的成長。火毒沙漠地勢嚴酷,多毒蟲怪獸鬼魅魍魎,風暴流沙沼澤獸災蟲潮,再加上天意封鎖,萬萬年下來,瑪依族傳承搖搖欲墜舉步維艱。一年前,死大神以佛桑豔雨神示瑪依各部落,大祭司以大神力溝通死大神,得到神示:死大神將派遣聖女大人,喚醒妖王,衝破天意,拯救瑪依於水火之間。”
我弱弱的問了句,“怎麼拯救?”
蓮莎道,“死大神沒說,大祭司當時元神已受重創,強撐著道:聖女乃是妖身,身有異香,百毒不侵,千獸不咬,為萬鬼之王。語畢,便閉關了。昨夜,大祭司身邊的童子突然來找刑天族長,言大祭司傷重吐血,恐有不測。刑天族長離開前,吩咐各族族長首領於四日後參加聖女大人的接引儀式。”
我摸摸鼻子,這是打算霸王硬上弓啦,而且還不怕被我們知曉。
“千赫小姐是杜莎族族長著重培養的下一任族長,因杜莎族距大巫族較近,所以她先到。隨後鮫族、獸人族、瑪依綠洲首領就會到齊,共同膜拜聖女大人。從此,瑪依人皆以聖女為尊,唯聖女之命是從。”
好大一張餅。
我道,“如果我要離開瑪依呢?”
蓮莎道,“當然可以,刑天族長並未說過聖女不可以離開瑪依。”
我仰首望天,你們這樣好說話,我心裡好虛呀。
然後,怔了怔。
胡楊蔥鬱斑駁的樹影裡,驀地垂下來一顆滾圓的鋥光瓦亮的人頭,一雙瞪得賊亮的大眼,死死盯住我抬起的眼。
我心咯噔一顫。想也不想,一拳頭已經揮了出去。
人頭眨了眨眼睛,拳頭便毫不猶疑的砸在他臉上。
我眼淚“譁”一下就下來。
太他媽疼了。
人頭“嘭”一聲掉下來。
蓮莎氣得跺腳,“日照!你怎麼傷著聖女了?”
日照,“......”
日照抓耳撓腮,窘迫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來給聖女道歉的。”
蓮莎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能道歉到他這份上,也太能耐了些。
日照急得汗都流下來了,訥訥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天地良心他真不知道錯哪了,第一回明明是他們害的他差點餵了嗜毒蟻,這一回,分明是聖女在打他呀!
可得罪了聖女,肯定是要道歉的啊。
他靈機一動,從口袋突然掏出一隻金色的骨瓶。
我怔了怔,蓮莎接過來嗅了嗅,向我道,“是雪肌傘,以雪??霄為主,多種草藥為輔,是生肌止雪的外科聖藥。”
我眼珠轉了轉,還能這樣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