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荷花變得益發沉默。
豬小胖在不久之後,上了里長大人新夫人的餐桌。
豬三整日以淚洗面,偶爾看見我,總是聲嘶力竭的控訴:“我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你要這樣子對我?”
豬三的話,像一根刺,直直扎進我心裡。
我覺得,我被世界拋棄了。
我開始反思,開始迷惘,迷惘的很了,便去問豬媽媽,“你說過的,豬不為己天誅地滅,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豬媽媽慈愛的撫著我的頭,笑得悲涼,“你三姐會明白的,我們是豬,我們生下來,就註定為了有一天,能爬上餐桌,供人們食用。這是命,誰也改變不了,豬小胖是這樣,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誰也改變不了。”
我抬起頭望著豬媽媽,從前沒想到,還有不敢想的血淋淋的事實,剎那間撲天蓋地衝進我腦海。
暮色一層一層的捲上來,昏暗的顏色沁染了整片天地,彷彿冰渣子般刺痛我曾經以為的那些虛妄的溫暖。
荷花桌上熱氣蒸騰的豬頭肉,看似榮光無限實則醜態百出滾在一起的種豬,閃耀著冰冷暗茫血光四濺扎進豬大腳踝處的殺豬刀,鼓氣如吹,在豬大悽然慘厲的嚎叫中,生生忍受皮肉分離的痛苦,鮮血一直流到我腳下,彷彿猙獰的惡鬼,呲著兇惡的獠牙,化成夢魘,伸出手,死命的掐住我脖頸,卻叫不出聲音。
心中有種悲涼,像噴薄的火焰,瞬間將我淹沒。
不該是這樣的。
豬也有喜怒哀樂,也有痴妄夢想。
我們不該為了吃而吃,為了壯而壯。
豬媽媽曾說:得過且過。那過不得,又當如何?
良久,我抬起頭,悲怒還未褪去,就一時怔愣在當地。只見豬媽媽和豬三四五六七團團圍在豬食槽周圍,大快朵頤口沫橫飛。
我要說的話瞬間憋進了肚子裡。
耳邊似傳來豬三因含著豬食而含糊漏風的聲音:“別動,角落的那塊豬食是我的!”
豬媽媽:“先到先得分什麼你我——”
我:“.....”
我癟著肚子看著連豬食槽也舔的乾乾淨淨的豬媽媽和哥哥姐姐們,瞬間豁然開朗。
生命的意義,就在於他沒意義。活一天,過一天,開心就好,管他明天是斷頭臺還是餐桌飯。
丁酉年冬月初五,荷花爹又殺了一頭豬,在炮竹聲聲中,我和荷花,終於送走了那一年最難熬的一個秋天,迎來了更加冰冷徹骨的冬天。
荷花整日窩在家裡學繡活,她的天分很高,繡的花鳥蟲魚栩栩如生。
我們都沒想到,來荷花家殺豬的,竟然是胡荷花。她穿著胡青色短打的衣褲,辮子高高紮起盤在頭頂,臉上全是勞祿後的滿面紅光。一雙深黑的眼睛肆意靈動,全不復一個女子拋頭露面後的無奈和膽怯。
歷練後的胡荷花,彷彿破殼而出的午夜蝴蝶,朝氣蓬勃的散發著誘人馨香。
流言蜚語似刀,三大姑八大姨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搖著頭慨嘆,“反正也嫁不出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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