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說話的人就是範睢,那麼秦王稷也僅僅就是多了一點耐心,能夠讓範睢稍微解釋一下罷了。
如果範睢解釋不好的話,等待著範睢的照樣是一場無比猛烈的訓斥。
甚至很有可能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訓斥。
一直以來,範睢之所以被秦王稷信重,除了範睢本人的確是有能力之外,也和君臣兩人的理念相同不無關系。
可如今範睢的這種建議卻給了秦王稷一種感覺,那就是範睢已經要背叛這種理念了!
這,才是讓秦王稷真正感到憤怒的事情。
對於秦王稷的這些心理活動,範睢能夠猜得到嗎?
除了範睢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面對秦王稷的質疑,範睢還是開口了。
他當然要開口。
不開口,又怎麼去說服秦王稷呢?
只見範睢道:“大王,若論領兵之道,則臣不如武安君遠矣。但若論大局之斷,臣自認為亦是遠勝武安君也。”
“自王四十二年始對韓用兵,今已五年有餘,雖兵士連年奮戰,然常年徵戰之下亦使大秦頗受其累,不得喘息之機。”
“今我軍雖得優勢於長平,然趙軍亦非必敗也,那趙王丹發舉國之民往長平,此欲與我大秦生死相博也。”
“若長平仍戰,則無論勝敗,秦趙兩傷已成定局。此豈非弊於秦而利於楚、魏、韓之流乎?不如兩國議和,秦可南下滅楚,趙亦可北上敵燕,此兩全之策也。”
範睢這一番長篇大論下來,終於是讓秦王稷聽懂了意思。
說白了,這一仗打到這個地步,範睢已經覺得不值得繼續打下去了。
因為趙丹已經擺明瞭就是要和秦國人拼命了,否則也不會在北邊還有燕國大軍肆虐的情況下發趙國四城之兵而入上黨。
在這樣的情況下,贏了也是兩敗俱傷,反而讓其他國家得利,那不如大家暫時休戰,回去各自收拾背後捅刀子的敵人,然後改日再來定生死。
範睢此言一出,整個大殿之中一時間完全寂靜,在場的每一位秦國大臣都皺起了眉頭,開始思考起議和的可能性來。
雖然一開始多少有些覺得扯淡,但是仔細想想,又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的樣子。
尤其是大殿之中的某幾位大臣更是眉飛色舞,恨不得馬上就跳出來支援範睢。
秦王稷想了一會,突然開口道:“若寡人願與那趙丹小兒議和,則範君以為該以何條件而和之?”
範睢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西上黨歸秦,北上黨屬趙,南上黨由兩國並分之。”
事實上範睢所提的這個分界線,基本上就是雙方半年對峙期時的分界線。
當然了,如果這麼分的話,那麼現在被秦軍攻佔的長平關以及三分之一的北上黨盆地就要歸還給趙國了。
秦王稷有些猶豫。
範睢看到秦王稷猶豫,又繼續說道:“大王,此刻已經非破趙之良機,且議和大秦亦能得半上黨之地,亦不虧也。若南長平在我大秦之手,則滅趙之戰隨時可行,又何須急於一時?大王請思之。”
秦王稷沉默了。
過來好一會之後,秦王稷才長出了一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