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半晌才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吐出一句話來，“真是好巧！”
沈瑾姝拉了拉楊氏的胳膊暗自提醒，沈瑾妍也迅速恢複了面色上前笑道：“王妃與縣主該是為菊宴來做新衣服的，娘，雖說過些日子菊宴也能見到王妃，但眼下既然遇到了咱們還是該過去拜見一番。”順勢擋住了一旁侍女探究的視線。
沈家與王府的糾葛也就在貴圈裡傳了傳，想來外人即使聽聞了什麼也是覺得撲朔迷離，若是在這露出些什麼不是更引人猜想。
再說了郡王妃與縣主的品階本就高於楊氏，此刻在這裡碰到了她們母女幾個自然是要去拜見的。
沈瑾妍雖然心裡也不甘願，但亦知道人在屋簷下的道理，不禁在心裡輕嘆了一聲。
在雍州府這個小地方都有郡王府這座大山壓在上面，到時候回了京城不是處處顯貴，安能知道他們不是逃出一個桎梏，又跳進了另一個牢籠？
若想不對別人卑躬屈膝，除非有一天她做了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但真的會有這一天麼，沈瑾妍搖頭一笑，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
這廂沈瑾妍母女要去拜見，那廂侍女傳了話過去，郡王妃卻沒有立刻應允，只是保持著得宜的笑容端坐，今日的她穿著一身真紅色繡海棠花的鳶尾裙，雖然已年過三十，可她面板白皙容顏秀美，又加之舉手投足間帶著股與生俱來的優雅與貴氣，整個人看著便年輕了不少，只是威嚴十足，此刻她眸中目光漸冷，不難看出其中盛滿的不悅。
小縣主秦芳長得像她母親郡王妃，只是眉毛要略粗些帶著幾分英氣，聽了侍女的稟報她亦是不耐地噘了嘴，“好好的出來挑衣服竟也遇到了她們，真是晦氣！”
郡王妃揮退了侍女，這才對著女兒輕聲道：“好歹是沈知府的家眷，平日裡與咱們家也算有幾分交情，若是在這裡給了她們難堪，我與你父王也不好交待。”說罷目光微微閃動。
郡王很是看重沈崇昭，說這人有真材實學，卻沒有一般文人的清高孤傲，為人很是圓滑通透，若是此人真在京城為官，想來節節攀升也不是難事。
當然作為皇家宗室他們自然不用看一個小知府的臉色，但朝中有人好辦事，男人們自有男人的考量，郡王妃也明白個中的道理，便不想讓沈家人太過難堪。
“我就瞧不慣那個沈瑾妍，聽說她已經從寺廟回來，這次菊宴她豈不是也要來？！”秦芳心不滿地扔掉了手中織錦布料，輕哼一聲坐在了圈椅上，“母妃不也不喜歡她，虧得哥哥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也不知道是被她灌了什麼迷藥！”
“芳兒！”郡王妃面色一沉，斥道：“今日這話再不準說道，你哥哥與沈家小姐半點關系也沒有，他與你表姐不久就要定親，你將你表姐的臉面置於何地？！”方惠如是她孃家的侄女，也是她看中未來媳婦，貞靜賢淑，德宜大方，斷不是那種小門小戶的女子可比的。
“知道了，母妃，”秦芳不甘地癟癟嘴，半晌又慶幸道：“幸好今日表姐有些不舒服沒與咱們一道來，不然見了這些人豈不是一肚子氣？！”
方惠如哪裡是不願意來，只是今日秦淩修課在家，她要逮住這個機會好好與他親近親近，郡王妃自然明白侄女心中的考量，當然她也是支援的，就這個傻女兒還是一根筋，有什麼喜惡都放在臉上，真正是讓人擔心。
沈瑾妍母女等了一會兒終於得到郡王妃的召見，幾人這才理理衣裙去了隔壁，到了雅間拜見了王妃之後，她便安然地立在楊氏身後，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夫人真是好福氣，兩個女兒貌美文靜，我看了都喜歡得緊。”郡王妃閑話般地笑著，態度疏離而客氣。
“王妃客氣了，女兒都是孃的貼心小棉被，雖然有時候淘氣了些，但都是自己家的孩子難免會縱著些，有我在一旁看著倒也沒犯過什麼大錯。”楊氏拐著彎地誇贊沈瑾妍姐妹，倒是讓她忍不住在心裡拍了拍手。
沒犯過什麼大錯？這都勾著別秦淩與她頂撞了幾回，她多好的孩子，就是被那個沈瑾妍迷了心智，如今連她的話都不聽了。
郡王妃在心裡不屑冷哼，面上卻依然笑得和氣，話峰一轉道：“聽王爺說你們家沈大人就要高升了，不日就要離開咱們雍州府。”這才是最讓人高興的事，沈家的狐貍走了，秦淩也好安安心，不然郡王妃此刻才沒這份閑心應付沈家人。
“高沒高升我這個婦道人家說不上話，都是為民辦事，咱們老爺辛苦些也沒什麼。”楊氏的話滴水不漏，倒是讓人挑不出錯處。
沈瑾妍看著自己母親與郡王妃你來我往地說著毫無營養的客套話，整個人卻是神遊太虛去了，直到長長的裙擺上不合適宜地踏上了一隻金光閃閃的繡花鞋才終於拉回了她的神智。
按理說這只繡花鞋還做得挺好，上好的銀色緞面繡了幾尾小魚，小魚上又用金線勾出了魚鱗，在光線照耀下便泛著金色，看起來尤其亮眼。
可這只鞋子不是她的，自然也不是沈瑾姝的。
瞧著那踏在自己裙擺上的繡鞋，沈瑾妍不覺沉了臉，目光緩緩上移，終於瞧清了秦芳那一臉得意的模樣，只見她眉頭微挑，一雙豆丁大的小眼裡還泛著幾許挑釁。
沈瑾妍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拉過了自己的裙擺，她犯不著和小姑娘計較，再說秦芳這人雖說有點討厭但也只是明著整人，與劉文禧那種背地裡害人的陰暗手段不同，目前她還可以忍受。
見沈瑾妍並不理睬自己，秦芳的執拗勁卻犯了，沈瑾妍移到哪裡她就踩到哪裡，恁是痛快地在那條裙擺上踩了好幾個腳印。
當然沈瑾妍也不是好欺負的，忍忍可以，但一忍再忍別人還以為她沒脾氣呢，所以看準時機她使了個巧勁，秦芳一時不查順勢就踩滑了，只聽“哎喲”一聲秦芳便順著那條被人為扯爛的裙擺向後跌倒，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