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淩離開後沈瑾妍倒是鬆了口氣，有些慶幸唐煜沒有在這裡，若是見到這樣的場景她的臉都沒地兒放了。
紫娟磨磨蹭蹭地跟著凝秀進了屋，被凝秀捏了一把這才上前一步，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沈瑾妍的臉色，這才開口道：“小姐，奴婢已經讓護院隨著劉順拿藥去了，想來吃過幾副藥小姐就能大好了……”
沈瑾妍“嗯”了一聲，沉沉的目光在紫娟身上睃了一圈，板著臉色道：“你可知錯？”
“奴婢……”紫娟咬了咬唇，雙手在衣擺上扯了扯，頗為不甘地低頭小聲囁囁道：“奴婢知錯了。”實際上她真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做錯了，世子那麼好的一個人，他們家小姐怎麼偏偏就要將他拒之門外？
沈瑾妍眸色一黯，聽這口氣顯然這丫頭不是真心悔過，不由加重了語氣，“跪下！”
“小姐！”紫娟詫異地抬頭，從前沈瑾妍可沒這麼罰過他們，至少也不會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可瞧著自家小姐一臉認真的模樣不像說笑，她只得乖乖地軟了膝頭跪在了地上。
凝秀在一旁看著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將嘴巴給閉嚴實了，便聽沈瑾妍開口道：“平日裡是我太縱容你了，如今竟然敢自作主張，什麼時候你做得了我的主了？”目光頗為沉厲，這一次她顯然是不打算就讓紫娟這般矇混過關，若是不給紫娟一點教訓，這丫頭今後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奴婢只是覺得小姐與世子般配，不想小姐就此錯過良緣！”紫娟的倔脾氣也上來了，梗著脖子挺直了背，她的眼睛有些泛紅情緒更是激動，顯然是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冥頑不靈！”沈瑾妍低斥一聲，轉頭看向凝秀，“這段日子不用紫娟在屋裡伺候，沒我的吩咐她不得近前。”又低轉了目光掃過跪地的紫娟，聲音冷冽，“如今你是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眼下說什麼你都不聽，如此也罷，這次回府後我就將你交給夫人調教，我是用不起你這尊大佛！”
“小姐！”凝秀一臉震驚地看向沈瑾妍，這丫環被退回主母那處意味著什麼她可是最清楚，難道她家小姐真的不要紫娟了？
“奴婢聽小姐的。”紫娟咬了咬唇眸中也浮起了淚光，可是她本就是倔強，此刻也不願意服軟，默默地對著沈瑾妍磕了個頭便一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凝秀跺了跺腳想要去追紫娟，又顧忌著沈瑾妍還在這裡，只轉頭勸道：“小姐，紫娟只是一時糊塗，您就原諒她這一回吧！”她們倆人從七歲開始便一同侍候沈瑾妍，幾年的情誼不是作假，雖是奴婢可情同姐妹，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紫娟被攆走？
“她這性子不改，我真不敢再留她。”沈瑾妍默了默隨即緩緩搖頭，紫娟的性子她是明白的，從前是她一直縱著，可如今他們全家人就要回京，偌大的伯府形形色色的主子奴婢，若是紫娟再這般任意行事，遲早會給他們一家人惹來麻煩，若是如此她不若將紫娟送回楊氏那裡調教，免得在外多生事端。
“奴婢會好好勸她的。”凝秀見沈瑾妍態度堅決便不敢再勸，只心裡想著如何將紫娟這左性子給勸回來主動到小姐跟前服個軟道個歉，念在這些年的主僕情誼相信小姐也不會太過絕情。
沈瑾妍擺了擺手有些疲憊地靠在了身後的秋香色大引枕上閉目休息，凝秀在屋裡收拾了一圈也默默地退了出去。
這時，窗戶那裡傳來一陣響動，沈瑾妍增眼看去，便見唐煜一身墨色袍子長身玉立，緩緩地逆光而來。
他的面板本就白皙，一白一黑形成強烈的對比，整個人看似瘦弱如修竹，可沈瑾妍真正與他接觸過還為他包紮過傷口，所以知道這只是表象，袍子下的身軀可是條理分明結實硬朗，只是沒有誇張的塊肌罷了。
彷彿已經習慣了唐煜的出現，沈瑾妍只是低垂了目光沒有多說什麼。
唐煜站在床榻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姑娘黑色的發頂，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今夜我會離開。”
“好。”沈瑾妍輕輕應了一聲，嗓音少了平日裡的軟糯卻帶著些沙啞，才應付了秦淩與紫娟，她確實沒有什麼心情再面對唐煜。
唐煜抿了抿唇，有些話似乎是想要說出口，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沒必要，今兒個他就要離開雍州府，或許倆人再無相見之日，難不成還要留些念想不成？
從頭到尾，他們只是不相幹的陌生人。
這樣一想唐煜便回身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倆人一時靜默無言，片刻後才聽沈瑾妍道：“公子今日還未換藥，要不我喚了凝秀進來伺候？”說罷微微抬眼，一雙杏眼掃向坐在窗邊的唐煜。
就算沒有人搭理，他也能怡然自得吧，就像這裡本就是他該呆的地方一般，一點也沒有不適應，也一點不覺得陌生。
沈瑾妍牽了牽唇角，卻笑不出來。
“不用了，我自會找人換藥的。”唐煜伸手輕敲著一旁的方幾，就著杯沿裡的茶水在幾上寫下了一個“沈”字，又寫下了一個“秦”字，片刻後卻又一把抹了去，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地站了起來，“離開時我會留下解藥。”說罷頭也不回地躍出了窗戶，沈瑾妍轉頭時只瞧見一片翻飛的衣角，而他的人早已經不見蹤影。
沈瑾妍抿了抿唇，突然覺得有些煩躁起來。
為什麼她與唐煜相識不深此刻卻能明顯感覺出他的不悅，而她與秦淩明明認識了那麼多年，他卻一點也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
有些人或許相交一世也無法知心，而有些人即使僅僅相處了一日卻生出了一種相憐相惜的感覺。
沈瑾妍不想挖掘唐煜背後的故事，雖然她的確是有些好奇，但恐怕這好奇的後果不是她能夠承受的，而她的預感一向很準。
這一夜唐煜並沒有歇在她的床榻上，沈瑾妍也沒有去過問他的去向，只第二日已經瞧不見他們主僕的蹤跡了，只窗邊的方幾上留下了一張紙條，凝秀捧到跟前給她看，上面也只寫了四個字：藥丸無毒。
沈瑾妍扯了扯唇角，突然無聲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