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並不理我,沒多久就睡著了。
嘿,你可真是……
我剛想抱怨一下她的態度,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我現在本來就是個意識,根本不會有睡覺一說,淩真睡著之後傳達給我的平靜感倒是蠻舒服的,但我可是完全不困啊,不會要我這麼醒一個晚上吧?
說起來,人在睡覺的時候,大腦是不會停止工作的。也就是說,她現在睡著了,她的感受也依然會傳達給我。
她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輕易讓別人知道她的感受吧?那麼,現在她製造的這種情況,是為了什麼?她剛才還說讓我“繼續看下去”,難道是……故意安排的?
雖然還是很迷茫,但我也沒別的辦法,我靜下心來,閉上眼睛,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內心的感受上。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我感覺到心裡出現了一種讓人緊張又興奮的悸動,我試著接納這種感覺,就像抓到了一個門把手,輕輕一推,一些煙霧從黑暗中滾滾流出,在虛空中形成了一組又一組連貫的聲音和畫面。這些畫面的主角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而是另外的某個人,只是我在用他的眼睛去看,去聽。
有聲音……傳了過來。
“不許用左手,明白嗎?別人都用右手,你也得用右手!……嘖!都跟你說了不許用左手寫字,看你寫的什麼鬼東西!”
一個模糊的人影走了過來,他的聲音好像也是從水中傳來一樣難以辨識,但字字句句我卻又意外的能聽得很清楚。接著,“我”的手被打了一下,疼……
我低頭看著自己,“我”的手好小,是小孩子的手,在那個人影強勢的要求下,“我”只好改用右手笨拙地拿起筆,在紙上吃力地落下,想要寫出什麼,但接著就又被打了一巴掌:“你看你這寫的歪歪扭扭的都是什麼啊,你是傻子嗎?”
“我”的喉嚨一直在哽咽,心中充滿了委屈,終於發出了稚嫩的聲音:“我左手可以寫好,你不讓!”
“我這是為你好,以後你跟別人不一樣可怎麼辦?別人都用右手,你偏用左手,別人一定會瞧不起你!”
“我”不再發聲,心裡陣陣委屈,淚水滴到了紙上,洇濕了眼前的畫面,變成一團霧氣消散。
接著,“我”出現在另一個畫面裡,好像個子長高了些,正在花園裡奔跑,陽光照著我的裙子,非常好看。畫面一閃,“我”又來到了房間裡,一個模糊的人影又出現了。
“誰讓你穿這裙子的,脫下來!”
“我喜歡這條裙子,我朋友都說我穿的好看,她們也有類似的裙子,我為什麼不能穿?”
“說了不讓你穿就不讓你穿,她們都是騙你的,你也信,你真好騙啊!我這是為了你好,快換了!”
“我不換,我喜歡這條裙子,我沒做錯什麼,為什麼不讓我穿?”
那個人影忽然沖了過來,一把拽住了“我”的裙角,一用狠力,伴隨著布料撕碎的刺耳聲響,裙子碎成了幾片。
“我叫你穿!我叫你喜歡!我叫你任性!我叫你不聽我的!”
伴隨著“我”的哭聲,畫面停留在被踩在地面的裙子碎片上,變成一團煙霧消散了。
下一個畫面一出現,“我”的臉就被一根手指指著,那尖尖的指甲離“我”的眼睛只有幾厘米的距離,甚至連我自己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力量在刺痛我的臉。那隻手的主人咬牙切齒狠狠地說著:“我批評你的時候,你就要睜大眼睛看著我,你躲什麼躲?你不愛看我是不是?”
而“我”的眼睛一直在流淚,視線模模糊糊的。這種模糊,即使在擦幹眼淚後也沒有消退,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無論“我”怎麼揉眼,眼睛就是無法看清周圍的東西,“我”只有眯著眼睛才能勉強看到,那些彩色的模糊的影子,似乎是花……
“你眯著眼睛幹嘛?像個瞎子一樣!”
我一驚,又是那個聲音。
“我”委屈地說:“我看不清。”
“誰讓你看不清的!就你這樣的人,就是殘廢,沒有人會看得上你,所有人都瞧不起你!不許眯眼睛!”
“可是我看不清啊!”
“那也不許眯眼睛!誰讓你只顧看書不理我,活該,都是你自找的!”
又一次,畫面在“我”的哭聲中結束了。
在下一個畫面出現之前,我的右小腿就開始疼了,那是一種貫穿皮肉直達骨頭的痛。而畫面中的“我”,因為視線一片模糊,沒有看清路,一跤跌倒,右小腿撞到了什麼,疼得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