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醒醒。”
我又一個激靈,抬起頭,淩真正端著一杯咖啡看著我:“這裡很冷,最好不要睡著,會感冒的,你要是病了,就趕快離開這兒,別拖我後腿。”
話雖然冷,但我感覺不到惡意。
只是,剛才的吊瓶,是我在做夢麼?今天才剛去過校醫院,晚上就做有關病房的夢了?
話說,現在是幾點……
我看了眼表,天啊,已經是夜裡12點了。
“還沒觀察完嗎?”我從椅子上坐起來,才發現身上蓋著一條毛毯。
“觀察實驗都需要時間,而且不能離開人,我以前經常在這兒工作到天亮,有時候就直接睡在這裡了。”淩真好像是在說明觀察進度,又好像是在解釋毛毯的事。
“哦……不過看來你也在這兒睡過覺的嘛。”我想調侃她一下。
淩真沒回應。
我看著電子顯微鏡的螢幕,好像和睡著之前有了點區別,雖然我也看不懂。
淩真在擺弄著膝上型電腦,上面顯示著和電子顯微鏡裡一樣的影象,我看到彈出的視窗上寫著“影片匯出”。
看來,她是把整個過程錄下來了?
之前她說過,來這裡就是為了觀察樣本的變化過程,現在過程已經錄好了,等影片匯出完成,應該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人一旦睏倦,就會變得非常怕冷,我現在就是如此,雖然我也很想知道影片裡錄了什麼,但本能提醒我,現在我更需要回宿舍睡覺。
真是的,總是在睡覺呢。
不過也沒辦法呀。
我強撐著精神等淩真把試驗臺整理好,終於,她關閉了裝置電源,拿起筆記本裝進揹包,回頭叫我:“好了,咱們回去吧。”
咱們。
我為她用這個詞而感到一陣欣喜,就好像我離她更進一步了似的,雖然可能只是我想多了。
離開實驗室,我們沿著空蕩蕩的走廊出了活動中心,夜裡12點半,所有的窗戶都黑了,整個學院裡黑得嚇人,只有橙黃色的路燈還在亮著,那微弱的、暖色的燈光,在漆黑的夜空下、在蕭瑟的風聲中,照亮著沉睡的校園。
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深夜的風吹得我瑟瑟發抖。
今天我們起的都很早,從酒店一路回學院,我好歹還睡了個下午覺,而淩真,盡管她一副淡定的樣子,我也能感覺到,她很累了。
穿過寂靜無人的街道,進入宿舍大樓,來到302室,開門。
客廳裡一片漆黑,不知道霞露姐回來了沒有,就算是回來,這個時間也應該睡覺了吧。
淩真徑直回了房間,關上門再無動靜。
我走到浴室洗漱一番,也回了房間,鑽進被子。
溫暖的港灣,溫和的微笑,她在這看上去溫馨的地方,過著心驚膽戰的生活。
每時每刻,她都能感覺到,他們焦慮,他們急躁,他們弱小,卻又對她殘暴。
他們對自己的生活糊裡糊塗,不願面對自己的缺點,卻又用極高的標準要求她不可以有缺點。
他們營造出一個溫馨的氛圍,讓外人覺得,她是那麼的幸福。
而在溫馨氛圍裡生活的她,只感到窒息。
自己只是個皮囊,內部已經被掏空,被改造,成了他們最想要的狀態。
他們控制她的皮囊,控制她的內在,甚至還想控制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