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顯話音剛落,白芷若眉頭就皺了起來,她清脆的聲音在正堂響起:“肅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等一沒有得罪殿下,而沒有觸犯國法,這“死路”一說,從何而來?”
聽到她的話,趙顯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江南織稅並江南織造局進項,從成康七年的九百多萬兩,到去年不到四百萬兩,這其中原因,諸位身在其中,不想與朝廷解釋解釋麼?”
成康七年,也就是九年前,正是白家開始崛起的時候,當時白謝兩家爭奪江南綢商龍頭的位置,斗的不可開交,反而把那一年織造局的收入,帶到了一個巔峰。
從成康七年開始,織造局送進皇宮的銀子就一年比一年少,到去年開始,加上江南這些綢商的商稅併攏,不過三百七十萬兩。
白芷若見趙顯不理自己,氣的低哼一聲,重新坐了下來,不再說話。
坐在右首第二位的李源起身拱手道:“肅王爺,您是天潢貴胄,生來貴不可言,自然不曉得咱們這些低賤買賣的情況,這每一門行當都有好年有壞年,您不能拿成康七年的事情,來與當下比較。”
“你的意思是說,成康七年是好年,現在是壞年了?”
趙顯抿了一口茶,淡然道:“李公子,你可能不瞭解本王是做什麼的,說句難聽些的話,只要本王想知道,你今天穿的什麼底褲,底褲的顏色,都會出現在本王案頭。”
說到這裡,他瞥眼看了一眼白芷若,微笑道:“就連白小姐你,也是……”
這句話是純粹的調戲了,白芷若的臉色瞬間漲紅,豁然站了起來,冷聲道:“肅王殿下,你身為宗室,自己不要臉面,也要顧忌皇室的臉面吧?”
一旁的項櫻咳嗽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咳,本王只是打個比方。”
趙顯輕笑道:“白小姐何必這麼激動?”
白芷若被氣的直喘粗氣,胸脯隨著呼吸起伏不定。
何必這麼激動?
笑話,本姑娘雲英未嫁之身,你都直接提到底褲顏色了,要不是你身份擺在這裡,本姑娘把你丟到白家後花園當花肥!
趙顯從主位上站了起來,負手道:“別的年份,本王懶得與你們計較了,只說成康十五年,織造局遞給朝廷的數目是棉三十五萬匹,絲十五萬匹。”
趙顯走到白芷若身前,彎下身子輕聲說道:“可在成康十五年一年,只白家一家給織造局交的貨,就大概是這個數了,我說的沒錯吧,白小姐?”
白芷若臉色變了變,她不明白趙顯從哪裡知道的數目。
白家總共上百家布行,十幾個大型作坊,每年織出多少布,織什麼布,就連家裡一些高層的大掌櫃也搞不明白,只有到了年底,匯總到自己這裡,自己還要找幾十個賬房,精算好幾天才能算的出來,這個肅王爺,從未聽說他接觸過綢布行當,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不成,傳說中無所不知的青衣衛,就真神通廣大到了這個地步?
她臉色變幻不定,良久之後才咬牙說道:“我們只是按織造局的要求來做,至於每年做多少,也不是我們這些商戶可以決定了,就算肅王爺您說的是真的,您也該去追究織造局的責任才是,關我們這些綢商什麼事情?”
“哦,原來不關諸位的事情啊。”
趙顯有些疑惑的問道:“既然不關各位的事情,那麼各位來肅州府做什麼,難不成是為了相親嗎?”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既然各位抵死不認,那麼請離開本王的藩國,各回各家,以後各位家裡要是出了什麼事情,莫怪趙七沒有有言在先。”
的確,如白芷若所說,織造局拿貨的數目與上交朝廷的數目不同,是織造局的問題,但是這些綢商多給織造局的綢布,都是從織造局結到了貨款的。
不止如此,如果趙顯猜的沒錯,這些“多出來”的布,都是沒有繳稅的。
啟國的商稅並不高,與明朝相若,都是三十稅一,只不過這種看起來很低的稅,都是層層收稅的,也就是每一個環節都要收一次稅。
從生絲,到成布,再到運貨時的每一個關口都要三十稅一。
累積下來,也就不低了。
如果都按照成康十五年這種比例來算,四大綢商每年光是漏掉的稅,就有數百萬兩銀子,甚至更多!
這些事情,一旦追究下來,織造局的官員固然逃不掉,這四大綢商,個個都是抄家的下場。
白芷若雖然精明能幹,但究竟只是一個商人之女,她沒有太多的政治經驗,當即被趙顯唬住了。
如果她在臨安做過幾年官,就會聽得出來,趙顯剛才那番話看似兇狠,其實他什麼也沒有說。
李家的李源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肅王殿下,您是九天上的人兒,何苦與我們這些在稀泥裡打滾的商人一般計較?且放我們一條活路吧……”
你們在稀泥裡打滾?
那那些在地裡刨食的人是什麼?被你們打滾壓死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