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文。
卻說項梁走後,項羽還站在原地,範增走過來,他對劉邦也很欣賞,但欣賞之餘,範增還對劉邦産生了一些不好的感覺。此人如此堅毅果敢,其志不小也,必須要謹慎啊。範增問項羽:“少將軍,你怎麼看劉沛公?”項羽不以為然地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範增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搖頭道:“少將軍此言差矣,老夫看來,沛公不可不防。”項羽問;“就他這個剛剛丟了老家的喪家之犬,有什麼值得防的?”範增說道:“非也,別看沛公現在落魄,但他從沒有喪失過鬥志。他堅毅果敢,這樣的人,他的目標會是僅僅佔據一個豐邑嗎?他的志向是天下。”項羽還是不以為然道:“就他還想要天下?做夢。”
卻說劉邦帶著從項梁這裡借來的人馬,來到豐邑城下,三兩下就把豐邑打了下來。項梁的軍隊就是給力,那可都是正規軍,和劉邦的這些土包子比起來,戰鬥力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呢。雍齒敗下陣來,投降了劉邦。劉邦心裡這個恨啊,本來是因為信任雍齒,才讓雍齒守了自己的老家豐邑,沒想到這個家夥竟然背叛了自己,害的自己三攻豐邑。劉邦此時此刻的內心是十分想把雍齒直接剁了的,但仔細想來,雍齒曾經也立下過戰功,如今功過相抵,劉邦也不好處理雍齒,只有把雍齒收入麾下,讓他日後將功抵過。雍齒得活了,而劉邦卻恨得牙癢癢,此後漫長的崢嶸歲月裡,劉邦無時無刻不想著這件事,以至於他後來當了皇帝也沒有忘。但即便後來劉邦當了皇帝,他也沒處理雍齒,然而給了雍齒高官厚祿。這裡就有很深的計謀了,後文書我們還會講。
劉邦打下豐邑,開開心心地回到了項梁的陣營,項梁也很高興,給劉邦擺下了慶功宴。我們不能說劉邦這種解私仇的軍事行動對於整個項梁集團的事業就沒有幫助了,怎麼說多打下一個地盤是一個地盤,所以總的來說,劉邦是有功的,所帶走的五千人馬也並沒有損失多少,項梁也是開心。
項羽對於劉邦的態度稍稍有了改變,開始仔細打量這個年紀和自己的父親都差不多的同事。是的,現在項梁手下的軍事將領,最得力的就是兩個——一個是自己的侄子項羽,一個是新加入他們的沛公劉邦。項羽不再斜著眼看劉邦了,在劉邦的慶功宴上,出於對英雄的敬佩,項羽舉起酒觴,遙敬劉邦一杯酒。劉邦謝過,將酒觴中的酒一飲而盡。
範增因為年紀大了,走路比較慢,因而來到宴席上時,大家都等了很久了,這也是出於對這位老先生的尊敬。項梁見範增來了,連忙起身迎接範增,其他將領也是起身相迎。劉邦也起身上前迎接範增,自己來到楚軍當中,這是第一次正式見範增,之前那也只是和範增一起站在軍帳裡議事,兩人隔著很遠,劉邦除了感覺範增看自己的眼神很怪以外,覺得範增還是個不錯的人,人和藹,又有智謀。既然是第一次正式見範增,對方也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劉邦上前,打算行個大禮。本來劉邦以為這樣客氣客氣,範增只要說個“不必多禮”,自己也表達了敬佩的意思。劉邦想得很好,上前去,邊說邊向後一撤步,打算跪下,說道:“範先生足智多謀,令劉邦敬佩,敬佩!”範增只是一扭臉,說道:“沛公謬贊了。”竟然也沒伸手去扶劉邦,也沒說“不必多禮”。劉邦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跪下還是站起來,差點沒閃著腰,劇情沒按自己想象的發展啊。項梁看不下去了,今天範先生是怎麼了?怎麼瞅著劉邦這麼不順眼呢?平時可不是這樣的啊。於是項樑上前搭把手,把劉邦扶起來,對範增說道:“老先生,您何必如此呢?既然大家都是楚軍的一員,那就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客氣什麼,對吧?”範增把頭扭過來,看了看項梁,轉而把目光投向劉邦,說道:“從古至今,真誠者人人敬佩,虛偽者人人唾罵。沛公,切記待人真誠,切勿虛偽做作啊。”劉邦連忙施禮說道:“是是是,劉邦受教了。”
劉邦被範增這麼一折騰,心裡覺得很奇怪,自己哪裡得罪範增了?怎麼這範增看自己這麼不順眼呢?仔細想想,劉邦明白了,自己是個“外來戶”,終歸不是楚軍的嫡系,而自己又手握一部分軍事實力,引起楚軍嫡系的猜疑是很正常的,何況是範增這樣的智者。而往後的歷史證明,範增至死都視劉邦為大敵。
慶功宴後,項梁集團面臨了一個巨大的問題,這個問題也是陳勝的死訊所帶來的。那就是往後的路該怎麼走?誰來當起義軍的領袖?範增提出來:“張楚政權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陳勝的自立為楚王,他沒有立楚國王族之後,也沒有找到楚國的貴族當王,其號召力自然不強,楚國的百姓們雖然因為痛恨暴秦而支援陳勝,但時間久了,陳勝也會因為不是楚國正宗的王室而失去楚國百姓的支援。何況所有自立為王的人下場差不多都是被秦軍所滅,項將軍切不可效法。我們應該尋找到楚國的王族之後,把他立為楚王,這樣就會豎起一面政治大旗,引來四面八方的資源,也能在諸侯中有所影響,有所號召。這個任務,只能您來做。”項梁聽罷很是滿意,立即派人去尋找楚國的王族之後。
這些人辦事效率還很高,很快就找到了。那是在一個荒僻的小山坡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正在牧羊。看著羊兒們在悠閑地吃草,少年坐在了一旁的土包上,從袖管裡抽出一根簫吹起來,曲聲悠揚,其中又含著訴不盡的愁緒。別看少年衣衫襤褸,但身上的王族之氣還是顯露無疑。這時,遠遠地跑來一個身著黑衣,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對著少年喊道:“公子!公子!咱們的出頭之日來了!”少年停止了吹簫,起身問道:“先生何出此言?”來人說道:“公子你看,項梁將軍派人來了。聽說項梁將軍最近正在尋找楚國的王室之後,公子,你可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啊!”少年眼中燃起的希望又暗淡了一些:“王室之後?他們無非就是想要我這個名號罷了。我再也不想摻雜進這亂世的濁浪裡了,可他們偏偏要把我拽進去。哎,我能怎麼辦呢?這一切都是命啊。”這少年乃是楚國最後一位君主的孫子,也就是楚懷王的孫子,名叫熊心。楚國滅亡時,公子心也只是一個小孩子,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但自己還要活下去,因而就為人牧羊為生。公子心之所以要活下來,並不是為了挑起大旗複國,若是這樣,那還會燃起戰火。公子心對於戰火是抵觸的,排斥的,乃至痛恨的。若是能夠牧羊終生遠離戰火,有何不可?就算別人罵自己忘了前輩的恥辱,但為了黎民百姓,這又算得了什麼呢?可是項梁的人已經找上門來,若是自己不答應,那自己的下場很難說,因而公子心還是答應了項梁的要求,隨著項梁的人回到楚營。一直在公子心身邊暗中保護的人名叫宋義,是公子心最信任的人。他也跟著公子心,來到了楚軍大營。
在見項梁等眾將之前,公子心就已經換下了他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換上了王的服飾,帶上了王冠,沿用自己爺爺的封號,稱楚懷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