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虎笑了。
“這麼大的事情，你兄弟為什麼不給我說一聲？搞得我好被動。話又說回來，這件事能不能做成功，還是說不清楚。”
我也老老實實把昨天飯桌上臨時提起的這件事經過說了，我說，我不想做這事，做成做不成我沒有把握，全村基本情況一無所知，適齡兒童有多少，有多少人願回麻柳村讀書，都是問號。辦村小學，有利因素是什麼，困難有哪些？我都沒有完全弄清楚。
張仁虎說：“其他事情我可以不做，這件事要辦，我會全心全力去辦。因為，我的孫子也在成都讀高價書，而且教學質量也不行，我讓他放手整，有整不動的地方我上陣。”
社長陸陸續續來了三四個，張村長又一一撥打電話。我聽得出來，有人說假話，有說在縣城的，有說生病的，也有說不來，我家裡活路多。
張仁虎跑到廣播室大聲說：“都給我來！今天不是村裡要喊你們做什麼，是有個大領導，麻柳村的大貴人要為你們做事，為你們的小雜種，小龜兒子，你們兒子女子孫娃子，今後能夠在麻柳溝裡你們眼皮底下讀書的大事情！”
奇了怪了！張村長沒因為張仁虎給他打了幫手而喜形於色，他把文書室裡的小李喊出來，要我和小李交流。
小李人不高，黑黑的，黑得發亮光，我還沒有看見過漢族人這麼黑。胖胖嘟嘟，人胖了黑了，眼睛就特別的小。
小李似乎是極力睜大眼睛，才能看清楚我的存在，當我說完意圖，他說，劉老師，很容易，最好是把0——12周歲分年齡段都搞清楚，便於學校制定今後的規劃。
我很是贊同。
社長們到齊整了，都到會議室坐定。
張村長沒有開場白，直接把我拉倒講臺上上坐定，他說，坐到們前面的這位生面孔，是平縣中學校長，是正校長，不是偏的，他到我們麻柳村已經接近一個月。他來，教育局長送他來，前兩天蔣老師去世，教育局長親自來看望他，昨天今天，我代表你們各社社長，代表一千村民，求他把我們學校搞起來。今天喊你們來，兩件事，各個隊各個年齡有幾個該讀書，你們要一家一家的搞清楚。
二，這個年齡有哪些不願意回麻柳村讀書，這幾個數字搞清楚後，才能說學校建不建，怎樣建的問題。你們對各家各戶情況清楚的，再到小李處核實填表，弄不清楚馬上打電話問清楚。
我覺得，他不是張仁虎說的沒有能力，人前說不了幾句通順話的沒出息的土狗。按照我原來的想法，我和張村長每天一人一社，四天摸清情況完，聽他這樣安排，今天中午就可以搞定。
王大剛聽說我到了村委會，他過來問這問那，像是幾個月幾年沒有見著人，他當著趙有亮和其他人員的面，要我到他家吃午飯。
我說，不必。大可不必。村裡開幹部會，自然會安排生活。我是一個不挑食的人，什麼東西只要弄熟了，都可以吃飽。
他把嘴遞過來，要我低著頭，他對著我的大耳朵：“今天中午，有好吃的。”
“什麼東西？”我有些驚訝。
“野黃羊。”我注意看王大剛，蒼老而渾濁的眼裡，放出詭異的目光，他個子很矮，我估計身高最大值時，也高不過一米五五，現在老了，身高縮水了，大約在一米五0上下，他嘴唇薄而短窄，聽說這類人能言善辯，語速極快，但命不帶口福，終生缺吃少喝。他又說， “全村沒有幾個人把黃羊做出品味，我有獨門絕技。”
他說這句話後，我對他的獨門絕技表示懷疑起來。
趙有亮他們來了一車人。
趙有亮要小李在廣播裡通知全體黨員到村委會開會，並要張村長去落實午飯，他又來到書記辦公室，要與張仁虎談話。
張村長張豹出來了，他徵求我的意見，“今天中午生活安排在哪裡好些？歷來開會，生活都是在張仁虎那裡。每年年終公佈賬目，生活費遠遠超出我們預料。這幾年我們村，年年超支，每年都有債務。每年年終，鄉政府總結，我們都受批評。”
“不在乎這一頓兩頓，你沒有看出來？張仁虎要休息了，我估計，你上去的可能性有點大。在這個時候你特別要用心，就安排胖嫂嫂準備。你不要出頭露面，叫小李去跑一趟則可。”
他點點頭。
我說：“王大剛要我過去吃飯，你們開你們的黨員會，我去看王大剛給我整什麼好吃的。”
“你也像張仁虎，有好吃的就動了心，是個吃貨！電視裡叫‘美食家’，‘食客’”。
我說：“民以食為天嘛！食客，可以，這個名字好，古書上說，食客，就是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平時養著，好酒好菜招待著，主人有事時給主人幫忙跑腿的人。我就是麻柳村村民的食客！”
王大剛和瘸子大嬸已經將黃羊剝皮，破腹。看來這黃羊個子不大，充其量二三十斤。除去羊皮，除去腸肝肚肺，骨架和肉最多十幾斤。
他說，山黃羊羶味重，這裡宰殺，周圍好遠都能聞見。一般做法做出來，口味弱的人，咽不下。山上有一種東西叫臭黃荊，用臭黃荊葉反複搓揉，就除了臭味。
我問：“假設找不著你的臭黃荊葉怎麼辦？臭黃荊是不是落葉樹？”
他說：“是落葉樹。”
瘸子大嬸說：“劉校長肯定有好辦法。”
一兩天不見，她說話，流利多了。我想也許，那天新房開鍋飯那天，她說話斷斷續續一字一頓，是有意裝出來的。
“我跟你說，有回我到海南去民俗村吃稀奇，也就是他們山裡的什麼動物肉，他們的辦法很簡單，很實用。把新鮮動物肉不見生水，用布包裹好，放在土裡渥幾分鐘，再拿來洗了，用一般烹調方法，做出來的菜，絕對沒有怪味！”
他們如法炮製烹調山黃羊去了。我在小院壩裡看王大剛在花盆上畫的各種圖案。圖案也還像那麼回事。我專門找到他的“望天田”花盆，我笑了：他畫了個人臉，仰望上面，花盆靠口面的地方是一個太陽！
王大剛端出一盆山黃羊肉絲，香噴噴的，我們吃得高興，喝得高興，從前屋進來幾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