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兩父女就銀礦扯皮的結果開春前出來了,祈雲得到了銀礦百分之一利分成的許諾並多了一塊封地,平安縣就此併入她管轄之內。
結果雙方滿意,皆大歡喜。
因為祈雲早有準備,結果一出來,各方人員馬上動起來,挖掘銀礦的前期工作以最快速度開展起來:府尹黎夫人的大兄弟帶著營造局的工人在銀礦山下日夜趕工搭建工棚了;項家與其餘三貴家帶領兵丁三班倒守衛銀礦山上,屆時也會負責監督守衛工人防止盜銀的情況發生,曾經的興寧伯嚴子卿,嚴明月的父親也忙著籌備人手——
這位以謹慎細微、深思熟慮著稱的曾經的伯爺因為前程有望,也從家族衰敗的陰影走了出來,只是出於謹慎細微的習慣並不能全然放心北平府忽然給出的好處,並沒有把全家人都帶來,只帶了大兒子,最小的麼兒還與他母親姨娘留在南方,若他在這裡有個什麼意外指不定還能抱住一注香火。
他自然深知人情冷暖的世故,只是親身經歷,感覺自然與“知道”不一樣,譬如當初嫁大女兒、二女兒,刻意選的家世不如自家的“溫善”之家,只求女兒得到善待,結果他一被削爵,平時一副仁義道德、滿口“岳丈親家所言極是”的“好女婿”“好親家”馬上翻臉,各種給女兒臉色看,在自己一無所有連錢財也耗費完的時候更是什麼也沒說明的就把自己兩個好女兒送了回來,既不說和離免得顯得自己不仁義,也不說明什麼時候接回去,擺明是怕連累,外加察看他是否有起用的機會好給自己留一線……他氣得大罵畜牲也無可奈何。
現在複爵有望,他自然要抓緊機會,誰都知道,這挖銀礦是件好差事,只要辦妥當了,那便是天大的功勞,縱容功勞落不到他身上,有英武將軍罩著女兒的關系在),好處也絕對少不了他的——
情況再壞,也不可能比以往更壞了。嚴子卿這點倒是很想得開。他再也沒想到,當初出於某些圖謀而讓女兒刻意對皇帝看上的秋家那小娘子表示善意的結果會得到這麼大的好處,這讓他感概很深。
——祈雲的親兵隊伍大多是窮苦人家出身,他們也有好處,可以推薦兩到三名自己的親人、族人去參加挖銀工作,包吃住,薪酬豐厚,這等於給那些窮苦人家多一條活計,大家無不歡喜,就連新近才攀上將軍府芸娘)的李子爵夫人孃家也透過子爵夫人得到了跟李家翔記)合作供應銀礦糧食布匹工具的好差事,整個北平府都沉浸在“發財”的歡喜熱鬧中——盡管於己無關,可是想到在自己“附近”挖出大堆大堆的銀子,想想也很有成就感的,何況,我的鄰居的朋友的誰誰誰還參與了挖掘防守工作呢,再說,北平府人民手裡有錢了,寬綽了,買東西就大方了,賣東西的也就賺錢了,一來二去,大家都沾好處,幹系大著呢——
這種言論在大街小巷流傳,自然是芸娘讓人引導的輿論。財帛動人心,雖然有軍隊,可總得預防著萬一。大家心裡平衡了,意外自然也就少了,百姓其實都是很安份的,吃飽穿暖便心滿意足。防止的是有些人的圖謀。
祈雲對以項家為首的四家守衛銀礦的軍隊下了死命令:必須嚴防死守,一防外族擾亂破壞,二防銀礦發生任何人為意外,出了問題,就不要回來見她了。同時下了鼓勵開發新耕地、五年免稅,若發現新糧種,不論何人皆給予重獎的政策,北平府歌舞昇平,似乎“錢”程一片,更有皇帝親筆禦批牌匾的“崇威書院”新開學,增添來無數的喧嘩熱鬧——
與北平的“好”相比,朝廷情況有些不妙。
先是皇帝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將銀礦監工的好處給了信安公周承安——
周承安是誰啊!是前朝太皇太後的侄子、前皇帝的寵信,他的女兒就是能嫁給太子也不能生下太孫,皇帝就算要撫慰前朝老臣心定也不需要將這麼好的差事交給他啊,隨便交給哪個大家族所展示出的效果也比交給周承安好啊。
聖心難測。朝廷大臣對上日益犀利的皇帝越發小心謹慎。
接著,江南大水。
江南官員隱報,到五月情況隱瞞不住才傳到皇帝耳裡。
年年水災,朝廷年年撥款賑災:年年水災,年年撥鉅款修整河道堤壩,年年修整,還是年年水災,年年水災,還是年年撥款——
如此迴圈,如此反複。
皇帝勃然大怒,終於忍無可忍,手起刀落,砍殺了幾個工部官員殺雞儆猴,再命禦林軍統領雲飛龍親往江南將那一帶的大小官員全綁了帶回來,他要親眼看看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群飯桶——
朝廷烏雲密佈,官員人人自危。
短暫發洩完怒火,皇帝命令賑災。大皇子林思安請纓前往。
大災過後必有瘟疫,這是慣例。因為江南官員的隱瞞,災情蔓延,瘟疫擴張,情況更加嚴重,已有流民流竄至京城,聽說局勢十分險峻,死人不知凡幾,大皇子為了表示決心,隨身帶一副簡單雕有龍紋祥雲的棺材往賑災,表示了不平瘟疫誓不回京的決心,一時朝廷內外贊不絕口,大皇子的聲譽竟蓋過了太子的威望,氣勢之盛,難以想象——
竟似堪堪扳回了一城:你太子黨)不是辦了鹽引挖銀礦)嗎?那我就去賑災。
而太子因為染上傷寒,錯過了此機會。當然這在有心人眼裡,自然可以製造出“太子貪生怕死閃災避難”的言論——
祈雲收到了太子的書信後也頗為憂慮,太子這個位置不好坐,比起她這個親王艱難多了。
大皇子去賑災,可以在那裡安插自己的人手、可以拉攏當地的世家大族,可以對百姓展示自己的仁厚慈愛俘獲民心……無論對當前還是日後局勢,都十分危險。
芸娘卻給她分析:陛下還是愛惜太子的,太子是國之儲君,自然不可親身冒險。今番雖看似失勢,卻未嘗不是陛下庇護的一種手段、策略,將軍無需過於憂心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就算聲望再高再隆,若是在瘟疫地區有了什麼萬一又有何用?
祈雲說:你說的我何嘗不明白。只是大皇兄信誓旦旦,我恐怕裡面別有機關。若是他真能平定瘟疫,江南那一片的勢力恐怕就等於他的了。
芸娘想了想,突兀問到:“將軍可記得我梳妝臺上的小繡屏?”
祈雲愣了一下:不明白怎麼忽然說到這無關的話題,點頭,那小繡屏是秋雲山第一回 送書信來的行商所送,因為精巧美麗,頗得芸娘歡喜,故而擺在了梳妝臺裝飾,她幾乎天天見著,怎麼能不記得?
“我聽聞那刺繡出自南方一個叫雲城的地方,曾是禦供繡品,因為過於奢靡華麗被太_祖取消了。若是將軍擔心,可預先設下計策,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