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郡郡守帶領士卒打掃戰場,安葬同胞,焚燒、就地掩埋蠻族敵人。是以他們到來時看到的,除了還染著血的土地,就是哭嚎的亡靈。
也多虧了這個年代的迷信思想不過淩彥轉念一想,這世界既然真有鬼神之說,何來迷信?),郡守聽聞他們是純陽宮弟子,前來祭祀死去的將士後,便熱情地招待了他們,不僅在城中最好的客棧招待他們,還命人殺了一整頭羊款待,又派郡守府的僕役和守城計程車卒前來助他們超度亡魂,敬告神靈。
淩彥和玄清都沒來得及安頓下來,就帶著自己的裝備和一身風塵趕到了戰場,主持超度的儀式。
淩彥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緊張算不上緊張。他習慣了臨場反應,旁邊還有個玄清,有樣學樣就是了。只是目睹這麼多人命消亡的地方,難免會有悲涼之感。
這裡埋葬的不是簡簡單單的那麼多人,還有那些人背後的無數個家庭。
他幫玄淩抻平了身上的黃色披風,又額外拍了拍不存在的風塵。“開始吧。”他悄聲說。
山風獵獵,披風和旗幟一樣被鼓滿。
玄清將他們一起畫的符紙一張一張拿出來,按照時辰和方位貼好。接著他又把祭祀的器具擺上,拿著浮塵,緩緩念起了禱祝的符咒。
天地為證,山水應誓,有無相生,陰陽輪回。
陰風平地颳起,愈來愈猛,將二人環繞其間。跟來幫忙計程車卒僕役驚叫連連。一片混亂中,玄清和淩彥穩穩地站在原地,玄清的浮塵猛然一陡,一道光劍從那拂塵之間飛出,穿透了灰霧,照亮了他和淩彥一筆一劃繪下的靈符。
金光順著字跡蔓延,漸漸變強成一道光罩,將灰霧籠在其間。那些灰霧像是日光下的影子,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淩彥隱隱約約看見了無數跨馬引弓,揮劍殺敵的將士們。
他們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漸漸地,外面驚慌計程車卒們也呼喊起來。他們仰著頭,敬畏地看著自己曾經的夥伴們,直至熱淚盈眶。
而嘈雜的,彷彿從老錄音機裡傳來的聲音也漸漸響起,刀叉劍戟,戰馬嘶鳴,還有將士們用盡全力帶血的嘶吼。
“魂去兮!”
玄清的聲音鏗鏘有力。隨著他一聲令下,金光大放,那些灰影像是被一陣風一口氣捲走了似的。只餘下道符上一條條金色的字跡,漸漸黯淡。還有一個個表情肅穆,眼眶濕潤計程車兵。
“禮成。”
玄清垂下手臂。士兵與僕役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敬意。
“道長辛苦。”為首的僕役拱手行禮,然後才緩步上前,手指著一圈道符,“道長——這些該如何處置?”
玄清左手輕輕一點,那一圈符紙就自發地燃燒起來,黑色的筆跡再次發出金光,然後在火焰中蜷縮碳化,最後變成了繞著他們的一團團灰燼。
那僕役的眼神敬意中又添了一分畏懼。淩彥卻在思索這個世界道法執行的原理到底是什麼。思索的結論是,玄清在這個世界裡給自己的人設太中二了。“道長,祭禮已成,請隨我回郡守府。”
玄清還沒有回答,他們正前方,一股妖風平地颳起,迅速形成一個黑色的漩渦,片刻後風散去,餘下一個黑袍男子,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還被不祥的灰霧籠罩著,看不清楚五官。
僕役士卒已經愣住了。
“鬼差?”玄清的浮塵一擺,那些凡人就通通被定在了原地。“那些生魂我已送走了,你姍姍來遲,還有何目的?”
淩彥也眯著眼看去,那個男子絲毫看不出是鬼魂,連翻飛的黑袍都如有實質,只是模糊不清的灰霧讓他看上去神秘莫測。
他看上去並沒有鬼魂對人和道士的防備針對,不,這個人與被他們俘虜的鬼將不同,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戾氣。他甚至沒有武器,只有最純粹的令人望而退步的神秘氣息。
淩彥領悟到了,那是來自陰間地底,不屬於活人的死氣。
黑袍人如同飄動一樣平穩地移動到他們面前僅僅半米的距離,站定後緩緩欠身,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聲音更是沒有語調,平板的如同機器:
“生魂已至陰間輪回,鬼王有請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