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彥主動上前扣門,敲了三下,門開了。
“小吳先生,您終於回來了!”
一個打扮幹淨整潔的婦人一開門,笑容滿面,看向淩彥也是熱情洋溢,“這位就是林先生了?”
“正是。貿然登門,失禮了。”這個傭人,應該是傭人吧,的打扮,舉止,無不顯示出這個家庭的良好家教。無疑,吳樂甫是跟家裡打好招呼的,這是在稱不上“貿然”。
“快請進,先生和夫人正在屋裡等著你們呢!”
吳樂甫沖她道了謝,提著東西走在前面,帶淩彥進門。
入門後是個院子,花草栽了不少。快要入秋,池塘裡的只餘幾片殘荷。淩彥看見那荷葉,不免想起秋爽齋,想起秋越,看向吳樂甫的背影也是怔怔的。
很快進入正堂,他也回過神。這宅子看上去有些年歲,屋裡的大紅木八仙桌,紅木椅子、八寶閣,都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風格。然而點綴其間的自鳴鐘、電話機、八音盒和鏡子等物,又處處透露著主人對西洋玩意的偏愛。
“父親,母親,我帶林洛回家了。”吳樂甫開口道。
八仙桌,上手正坐著一對夫妻,穿著改良旗袍的女子小心攪拌著熱氣騰騰的咖啡,長袍馬褂的男子面前放著一杯茶,投來審視的目光。淩彥上前一步,鞠躬,“伯父伯母好,我是林洛,樂甫在第四國立大學的同事與朋友。”
吳樂甫把紅酒和畫都拿上桌,“這是小林給你們準備的禮物。”
“小林,快請坐。來家裡一趟還帶禮物,真是客氣。”吳母笑容滿面,客氣地稱贊了一番禮物後,揚聲呼喚:“陳媽,把東西拿下去,給客人準備茶水。”她突然一頓,又問淩彥:“小林喝咖啡嗎?”
“在外偶爾會喝。”淩彥含蓄地回答。然而他一雙眼睛卻巴巴地盯著吳母杯裡的咖啡。他都多久沒看到咖啡了!為了凹人設,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每每只能喝茶,真是欲哭無淚。
“那就咖啡好了。”吳母嫣然一笑,在淩彥眼中無異於天使。
他與吳母寒暄時,吳父始終沒有移開視線。等他們絮叨完了,吳父終於開口了:“馬上就吃飯了,喝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自己還不是在喝茶?”吳母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譏。
吳父噎了一下,對淩彥說:“林洛,《江報》上的那篇《性教育談》就是你寫的?”
“正是。”淩彥恭敬地回答。他終於能大大方方看向吳父。這看起來就是一個中年版的吳樂甫:除了眼睛周圍多了幾條皺紋,臉頰和鬢發也染上歲月的霜雪。
“你文章中提到的……”
“都要吃飯了說這些幹嘛。”吳母嗔怪道,“先吃飯再說,陳媽,上飯!”
吳父欲言又止,一臉無奈。吳樂甫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這頓飯十分豐盛,雞鴨魚肉,蝦仁河鮮,應有盡有。吳母不時勸他夾菜,言語間似是對他很有好感。吳父的幾次試探也被他擋了回去。
吃過飯,吳父沉聲道:“請林先生到鄙人書房坐坐,交談一二。”淩彥早知道對方找自己是為何,也毫不心虛地應了一聲,就站起來隨他走去。
他沒想到,吳樂甫也大大方方跟了過來。
“你那篇文章滿紙大逆不道,我還沒跟你算賬,跑來挨罵嗎?”吳父看到吳樂甫,張嘴就罵。然而大有色厲內荏之意,吳樂甫毫不怕他。“父親既然是叫小林來一解心中疑惑的,為何兒子不能一道呢?”
吳父沒多說什麼,示意他們坐下。這是一個典型的中式書房,書桌上還鋪著宣紙,擺著筆墨紙硯,淩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我問你,那些學生尚且年輕,血氣方剛,若是讀了你那些言論,受刺激,行邪淫之事,該如何是好?”吳父劈頭蓋臉,丟來一句質問。
“天道人倫,天理綱常,什麼是邪淫之事?一味禁止迴避,只會讓學生更加好奇。”淩彥從容招架,“人體結構這些東西,原本就是生物學生理學的內容,如今向所有學生科普,正是本著做學術,客觀、理性、不含慾念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