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xue裡晃動熒熒紅光,有人沿著光線流轉的硃砂陣圖邊緣走動,他停下腳步,俯下身,面朝陣眼所在的“魂”字唸了一句咒語,再用拇指將“鬼”字頭裡的“十”抹去。
陣圖湧現一股股浪濤般的耀目紅芒,那人擋著眼睛往後退步,待躁動的氣流止歇,光芒收斂,他眯眼看去,石棺旁多了一個小身影。
小家夥腦袋歪向一邊,胸口輕輕起伏著,睡得很香。
半個月過去,藏在養魂淵裡的庭光也已康複,該接回四安院了。這件事本該由微明去一趟墓親自完成,可是既然阿月冒冒失失來尋他,那就把放魂的法訣教給師弟,讓他代勞。
庭光驚醒過來,側倚在床頭的白色身影立馬印入眼簾。他一時難掩情緒,失聲喊道:“月仙長!”
阿月驚覺轉身,小家夥已經像條泥鰍似的鑽進他懷中,埋著腦袋哭嗓撒嬌:“我做噩夢了……月仙長……好多妖魔,他們要吃我……”
阿月摟著小男童,輕拍他後背,柔聲安慰:“夢裡都是假的,這裡沒有妖魔,別怕。”
還沒長開的小身體窩在他懷中,弓起的小脊樑從單薄衣襟透出,輪廓依稀可見,他的指尖拂過那背脊,暖暖的體溫帶著些滲出的汗水被指尖真實感受。
雖不是第一次抱著小家夥,阿月此刻卻第一次為這種真實的觸感而感慨萬千。臨仙的逆輪回禁術神奇無比,竟然讓一個靈魂活得與正常人一般無二。
庭光被告知自己在同仙裡受了重傷,幸好微明及時出手才又一次救回他的小命,然後他便昏睡了十幾日,其他人都無大礙,而微明則於不久前自動請罰去拔雲洞面壁。
月仙長及大家平安歸來這比什麼都重要,於是庭光依然是從前那個勤快聒噪的小道童,能入廚房洗菜洗碗,能入廳堂打掃收拾,不過,他感覺有點納悶,怎麼身邊的大家,月仙長、陽姐姐、連珠姐姐他們仨,對自己照顧得比之前更好了。
一個尋常夜晚,阿月提著劍獨自一人披星戴月走在山野中,這幾日他幾乎把所有空閑時間都用來練習禦劍,為了不影響旁人,特意把練劍場地選在與院子相隔一個山頭的懸崖邊。
與往常那樣路過莊稼地,一個圓不隆冬的物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頓住腳步,改變路線,他靠近去一瞧,原來是平日用來盛放蘿蔔的半圓形竹筐,奇怪的是,竹筐的一端還被短樹枝頂了起來,而短樹枝上面繫著一根麻繩,麻繩很長,一直延伸到旁邊的草叢裡。
視線沿著麻繩遠去,最後落在草叢裡忽然冒出的腦袋瓜上。
阿月眉梢一顫,“陽姑娘,你……”
“噓!”整個身子隱沒在青草中的小姑娘豎起食指對他做了噤聲的手勢,接著勾勾手腕,像做賊一樣壓低嗓門說:“過來,快過來。”
自己行為不當,連累微明受罰,出於反省,阿月這段日子或多或少刻意疏遠陽雲,此時看見對方古靈精怪的樣子一時間好奇心重,便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陽雲腦袋上頂著一片樹葉,兩個水靈杏眼放射出狡黠光芒,阿月不知她在玩什麼把戲,可看著她精神的小模樣,視線就不願移開了。
“別杵在那,躲起來。”陽雲伸出一條胳膊,不由分說把他拽進草叢,放在自己身邊。
阿月蹲穩,胸口以下沒入青翠中,也學著對方的語氣,壓低嗓音問:“姑娘這是在躲誰?”
“躲山雞。”陽雲誇大說話的嘴型,一字一頓,聲音還是壓得不能再低。
阿月此刻才發現小丫頭另一隻手緊緊攥著麻繩末端,再瞧瞧遠在菜地的竹筐,“你想把山雞騙進去,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