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偆點點頭,在睏意襲來之前,道:“明天穿的那幾套衣服,你們可得一早就熨好,我……”
這正月初二,本是出嫁女歸家之日,可鬱偆如今是入了皇家,那些凡塵縟節,便不再適用。
鬱偆坐在位置上,忍不住起身探頭,向外面看去。可一眼望去,層層珠簾,將那門遮擋的嚴嚴實實。
“你出去迎一迎,若是我媽來了,趕緊來報一聲。”鬱偆吩咐道。
徐嬤嬤看鬱偆這般坐不定,躬身道:“良媛的母親辰時進宮來,想來要到辰時三刻才能到此處,如今不過才辰時二刻,還請良媛耐心等待。”
深吸了一口氣,鬱偆稍許鎮定一些,道:“你去拿本書來,我隨意看看。想是看了書,就不會再這般心焦。”
鬱偆無精打采得翻著書頁,時不時抬起頭問一下,如今是什麼時辰,這內心還是隻等著媽來。
不過片刻,外頭就有人進來通傳,“良媛,劉太太求見。”
鬱偆忙將手中的放置於一旁,高聲道:“快快有請。”
說完,鬱偆又招人給她整理衣裳,爭取在見到親媽的時候,連根頭髮絲都是完美的。
可隔著那珠簾,看到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鬱偆便忍不住站起了身,提腳便要去迎。
“良媛……”徐嬤嬤出聲提醒道。
鬱偆忙收回步子,被人扶著坐回原位。但鬱偆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眨也不敢眨一下,看著那由遠及近的身影。
鬱偆眼看著她的媽——劉氏跪於地上。
眼睛一眨,鬱偆的雙眼立時落下兩顆豆大的淚珠。鬱偆顧不得用帕子拭去淚水,起身向劉氏快步走去,因走的太快,鬱偆腳下那雙蜀錦制的鞋面,竟是從裙子底下露了出來。
“媽媽這是做什麼,快些起來,快些起來。”
母女兩人相擁在一起,聲淚俱下。
劉氏看著自己的女兒,一把將其摟在懷中,心啊、肝兒、肉的亂叫。
鬱偆拿起拍子,給劉氏輕柔的擦眼淚,又哄道:“媽快別哭了,今日我們母女相見,本就是高高興興的,怎麼就哭上了?我扶你起來。”
劉氏在進宮之前,跟著由宮中特意指派的嬤嬤,學了幾日規矩,知道如今這般,已是壞了規矩。
“不敢,不敢,民婦自己能起來,自己起來。”
母女兩人互相搭著手,也不知是誰託著誰。
“噗呲……”鬱偆那還帶淚的臉,突然笑出了聲:“咱麼在這樣的事上,費個什麼勁兒,我還想和媽好好說話呢。”
劉氏摸著鬱偆的臉,道:“我這做媽的,都快認不出你了,是你嗎?阿偆!是你嗎?”
“是我,是我,你再仔細摸摸,真的是我。”鬱偆握著自己親媽的手,將這雙滿是滄桑的手,附在自己臉上。
母女兩人又哭了一場。
最後,還是徐嬤嬤與蔣嬤嬤上前,將母女兩人分開,又好聲勸了勸,這才讓兩人收住淚水。
鬱偆和劉氏淨過面,臉上又重新勻了脂粉,這才坐定。
剛剛那般激動,又是哭又是喊的,可這會兒母女兩人四眼相對,不知是該從何處說起。
鬱偆看著自己的媽,輕聲問道:“家中一切可還安好?”
“好好好,怎麼會不好,自從你成了良媛,就再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劉氏略顯侷促地道,看了眼鬱偆又道:“都是託了你的福氣。如今家中所有都不必幹活,還有人伺候咱們。只是……”
鬱偆忙道:“只是什麼?”
劉氏看向周邊一干侍立著的人,將放置於一旁的茶盞,拿了起來,一口喝下。
“阿偆……我這心裡慌得很,自從你成了良媛的訊息傳來,這家就和以往不同了。每天都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上門來。你爹膽小,如今都不敢出門,也不放隨便放人進來,就怕給你招禍。”
鬱偆聽得心中一緊,她父母都不過是市井小民,並沒有多大本事,可他們總是儘自己所能,讓兒女更好。
鬱偆寬慰道:“如今既然家中一切都好,那總會變得更加的好的。你們也不必如此謹慎,該有的交際總該是要有的。”
“哎,哎,聽你的,回去之後,我將你說的,告訴你那兩個哥哥。”鬱偆說的話,其實劉氏是半懂不懂,但卻一個字一個字牢記在心,等著回去後,複述給兩個兒子聽。
鬱爹自斷了腿之後,便很少出門,這木匠的活計也不用怎麼和人交流,只要接了活,埋頭幹便成。接觸的人少了,鬱爹在見識上,自然就比不上他那兩個,在外頭滿地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