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了冬,這氣溫平穩之後,今上的病情一日好過一日,又漸漸能上朝理事。
說來也是奇怪,今上三不五時的,就會病上一場,一年到頭這湯藥就從沒斷過,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年一年活了下去。
等到過年前夕,今上竟是已經大好。
臘月三十一早,天還未亮,鬱偆按品大妝,連茶水都不敢喝一口,便往太子妃哪兒去。有了正式的封誥,在這除夕之夜,鬱偆也得跟著太子妃一道去祭祖。
除了吳良娣報了產育不曾來,餘下的一個不拉都得去。
鬱偆跟著一班人,只需跟在太子妃後頭行事便可。到了宗廟,自有人來接引鬱偆一干人等。
這一日還得守歲,今上帶著太子、一干親王、郡王在大明宮正殿,其餘的人按著品級一字排開,輪到鬱偆這兒已排到了末座。不過好歹也是有了一個座,去年這時候,鬱偆可是隻能站在這大明宮外頭吹冷風。
守歲宴上的飯食雖然不錯,可這會兒早已涼透,上頭結了一層厚厚的白油,鬱偆只得拿著點心填肚子。
宴上和著樂聲,還有百戲雜耍,倒是讓人看得津津有味,半點兒不憋悶。
與鬱偆坐在一道的,其他太子良娣、太子良媛、太子孺人,具是有說有笑,獨獨到了鬱偆這兒,竟是無人與她說話。
鬱偆她們坐在大明宮西邊的一間小暖閣裡頭,這裡頭品級最高的,就是甄良娣。
甄黛見鬱偆不來與她說話,奉承自己,對鬱偆越發的不喜,當下便當沒有鬱偆這個人,繼續與別人閒聊。
鬱偆見她們這般,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自個兒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點心,再抬起頭來,看那外頭的百戲。
“你倒是沉得住氣,那位鼻子都快氣歪了。”黃良媛站起身來,和鬱偆同案。
有人向你伸出來,不趁機抓住,那就是傻的。
鬱偆笑嘻嘻道:“那你怎麼不過去?”
黃良媛也是不客氣,直接從鬱偆的食案上,拿了塊點心吃:“她們也是傻的,要說笑自然是一起說笑,哪能將我們冷在一旁,也不怕讓人見了笑話。”
這除夕佳節,本就是玩樂的時候,有說有笑,和和樂樂才是真,可如今這般魏晉分明,豈不是明著告訴別人,太子御下不嚴、內帷不修。
鬱偆便和黃良媛小聲說起話來,也不管那邊幾個人。
甄黛心裡憋屈得很,她見所有人都與她好,可就是有那麼兩個人,在她面前陪笑。甄黛出自江南甄家,這甄家隨□□建國起家,也是世代累宦。從這樣的家庭出來的,甄黛自有其驕傲。
“你們在那兒講什麼呢?與我們一道說說。”甄黛和聲和氣地道。
黃良媛掩著嘴,笑了聲:“沒什麼,就是她啊,正跟我講這平民百姓都是如何過年的。”
黃良媛這麼一說,其他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她們這些人,大多是長於內宅,出個門不知有多少丫鬟婆子跟著,坐在車內車簾更是不能掀開一條縫,去的地方也不過是些道觀廟宇,哪聽過看過民生百態。
看著饒有興致,聽她講民間事情的一群人,鬱偆只得挑著些有趣的,娓娓道來。
鬱偆就算進宮的時候還是可九歲小孩,可這內心到底是個成年人,過了這些年,依舊將那些個童年往事,記得清清楚楚。
屋裡屋外具是聲音,鬱偆自然沒有半絲睏倦,還越發精神起來,講得越發生動。
等著除夕鐘聲陣陣敲響,在眾人意猶未盡的目光之中,鬱偆收了聲,喝水解渴。
沒一會兒,就有人來引著鬱偆一行人,去給今上拜年。大明宮中的所有人都排了隊,等著今上後宮妃位的皆坐下之後,便開始按著次序,去給今上叩頭。
鬱偆早就見過今上,可這會兒一見,只覺得這今上越發的老了。
“都是些美人坯子,你們可得趕緊給我生幾個皇孫出來。”
鬱偆接過壓歲錢,謝過恩之後,便往邊上去給各位今上的妃子請安。
淑妃因是太子生母,今年坐在了貴妃上首。淑妃見著自己兒子的幾個妾,真心實意地道:“陛下說的那些,也是我心中所想,不拘是誰,只要能給我生個孫孫,我都歡喜。”
鬱偆心中哀嘆,沒想到啊……到了這裡,一樣也逃不了結婚生孩子這個話題。
再拜過貴妃、賢妃……等其餘妃子之後,鬱偆一眾人便往太子和太子妃那桌去。
太子和太子妃早已給今上拜過年,這會兒正等著那些個皇侄過來給他們拜年。
一路下來,鬱偆她們手裡具是滿滿一疊紅包,都要包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