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桐坐在地上緩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猴臉是所有動物中最類似人臉的存在, 再加上她數日來神經緊繃, 恍惚間從這只兔子的臉上讀出了人類的表情。
桑桐甩了甩頭, 閉著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壓下了心頭奇怪的念頭。
她坐在地上向後挪了挪, 雙手緊緊握住軍刀在兩腿間挖了起來,挖挖停停總算是刨出了一個坑。
桑榆見桑桐一直不回來有些擔心讓穆容出來看看情況, 桑桐聽到腳步聲制止道:“別過來。”
“你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桑桐搖了搖頭:“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你先回車上去等著。”
“好。”
穆容離開後, 桑桐拽著兔子的耳朵將兔頭割了下來丟到坑中埋了。
然後開始就地剝兔皮,穆容拿著鍋子下車幫忙, 所有人都下了車, 自動自主的承擔一份工作:就近拭柴的,砌灶生火的。
車上一滴水都沒有了,兔子只做了最簡單的處理便進行了烹飪, 不一會兒一股淡淡的腥味飄了出來。
由於兔子的體型龐大,一半在鍋裡烹飪一半直接掛在火上烤, 兔子熟透桑桐默默的將它切成大小合適的塊放在鍋裡端了過去。
“大家吃吧。”
雖然味道並不算好, 但在彈盡糧絕時能有頓肉吃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 沒有人挑剔都吃的津津有味,除了桑桐和蘇四方。
其實密宗佛教是允許食用葷腥的,不過蘇四方的情況比較特殊。
她十幾歲的時候密宗佛法便有了大成,大宗又特意尋來小乘佛法給蘇四方研習,希望她有朝一日能融會貫通, 成為真正的大成者。
從那之後蘇四方便自主遵循了小乘佛教的清規戒律,比如忌葷腥,不持金錢戒等。
桑桐硬著頭皮吃了幾塊兔肉,轉頭看向站在人群之外的蘇四方,思索良久最終割下一條兔前腿走了過去,將兔腿舉到蘇四方面前:“吃。”
蘇四方搖了搖頭:“謝謝桐師姐的好意,四方還堅持的住。”
“你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再這麼不吃不喝堅持不了多久的,你會死的!再說密宗弟子本就是葷素不忌的,你幹嘛非要給自己設定這麼多障礙!”
蘇四方雙手合十虛弱的回道:“師父對四方寄予厚望,我……”
桑桐卻突然撲了上來,已經站立不穩的蘇四方被桑桐壓在身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感覺鼻尖掃過一股腥氣嘴唇上一熱。
桑桐竟然抓著兔腿蹭在了她的嘴上,蘇四方驚愕的說不出話,呆呆的看著桑桐。
桑桐伏在蘇四方的身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臉色蒼白。
“戒律已破,是我強迫你的,你的佛祖要怪就怪在我的頭上好了。”
“桐師姐……”
桑桐輕嘆一聲,幾不可聞的說道:“基地不知還有多遠,林子裡的動物速度快的驚人,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頓飽飯了。這裡溫度這麼高這些肉用不了幾個小時就會變質……,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今天必須把它吃了。”
王皓攔住欲上前的眾人,語重心長的說道:“咱們別過去了,給桑桐一點空間。”
桑桐抓著蘇四方肩頭的僧袍,手指緊了又緊直到微微顫抖,發白:“出了這個林子你要回西臧的話我會盡全力替你安排,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我也答應,我桑桐絕不會後悔做過的事情,我……”我不想親手將你埋在這片林子裡。
蘇四方注視著桑桐,那雙深邃的眸子似乎要將眼前的人吸進去。
桑桐忘記了接下來想說的話,就這樣任憑對方看著自己。
深邃中激起層層漣漪,那沉靜無波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了溫情的色彩,蘇四方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桐師姐,你是不想四方餓死,對麼?”
蘇四方的問題打了桑桐一個措手不及,即使她的確是這麼想的,可從前她們的相處模式一直都是心照不宣,或者更多的是蘇四方參透桑桐的心思而不語,桑桐做任何決定她既不會多問,桑桐亦不用和她解釋太多。
可今天這人一反常態的問了出來,桑桐臉上的決然頃刻間土崩瓦解,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從蘇四方的身上爬了起來支吾了半晌,這位大道正宗居然用一句佛家禪語作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蘇四方支著身子坐了起來,目光卻一刻都沒有離開桑桐:“桐師姐心懷大善,有大智慧,倒是四方拘泥不化了。”
桑桐將兔腿塞到蘇四方的手裡轉身就走,臉上頂著一抹可疑的紅暈,不過這會兒正是大中午溫度很高,每個人的臉上多少都帶了幾分燥意。
一頓飽餐驅散了眾人心中的不安,將野兔的殘骸處理好便再次上路。
車子又行駛了幾個小時,只聽王皓突然嘆了一聲,幾分鐘後車子拋錨了,油箱的指示錶停在醒目的紅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