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鴻遠進屋對王二存的腰椎進行推拿。他施展完摸骨術,向王二存問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又痛又麻的感覺,比昨晚更明顯些。”王二存興奮地道。
“這是好現象。說明你受壓迫的神經,已經有復甦的跡象。”
何鴻遠出門洗了手,對仍然站在院子裡的張春月道:“張主任,我們入戶走訪工作,進行得如何?”
“我統計了一下,我們三組共走訪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農戶。”張春月回答。
“我建議下午繼續走訪工作。”何鴻遠道,“同時將相關計生工作物件,也要摸清情況,儘量將工作做到位。”
張春月點點頭。她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魯旺,將何鴻遠拉到一旁,悄聲道:“你這位魯大哥的家屬也是計生物件。他方才幫了我們的大忙,我不好意思開這個口。這事你看著辦,先放一放也行。”
何鴻遠感覺這位春月姐姐蠻有人情味,心裡暖烘烘的。他把魯旺叫到身邊,又向張春月道:“張主任,我們能不能弄出一個計生承諾書,就像合同文字一樣,與計生物件簽訂一份。比如魯旺大哥的媳婦願意定期孕檢,我們就和她簽訂定期孕檢承諾書。比如王二叔同意身體復原後做節育手術,我們先和他簽訂一份實施節育手術承諾書,由他簽字按指印留存。”
張春月眼睛一亮,道:“這個想法好。這樣我們開展計生工作,就有了更大的選擇權和主動權。”
魯旺笑道:“我兄弟的腦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這孕檢承諾書若弄出來,我家籤頭一份。能孕檢誰願意去醫院挨一刀?”
張春月拍板道:“連計生物件都贊同,我這計生辦主任肯定舉雙手贊同。”
她和何鴻遠、王大福幾人去村委會擬計生承諾書,王潔送郭麗芬先回王有福家休息。
中午在王有福家用過午餐,何鴻遠拉著王有福的老爹王老爺子,瞭解師父魯道一父母去世的情況。
“原來你是道一的親傳弟子,難怪醫術如此了得。”王老爺子道,“夾山人對不起道一啊!當初你師父道一的父親,作為反革命分子,在村裡的曬穀場上被反覆批鬥。他是習武之人,受不了這等屈辱,跳進了夾山水庫自溺身亡。你師父的母親是村裡小學的教師,不久也上吊自殺了。她老人家年輕時曾是我的老師,很溫柔善良的一個人……”
王老爺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從眼角悄然滑落,滴到他的胸前。
何鴻遠的胸膛起伏著,呼吸越來越急促。他鐵青著臉,一掌拍到簷下的一個大水缸上,這才把胸間鬱結之氣發洩出來。
“咣鐺”一聲,大水缸四分五裂,裡邊積存的簷水洩了一地,濺得他褲管都溼了一大半。
張春月等人都被他怒目圓睜的樣子給嚇到了,呆呆地注視著他。王有福示意媳婦把王老爺子扶進屋去,他走到何鴻遠身邊,嘆息道:“何醫生,村裡參與過當年之事的人,大多已經亡故。但是這些人的後人,對你師父仍然懷著深深的愧疚之情。他們希望能替他們的長輩,向你師父請罪。當然,任誰處在你師父的位置,心裡的那口怨氣,都可能至死難平。”
何鴻遠做了個深呼吸,道:“我知道這是時代的悲劇,可是我仍然為我師父憤憤不平。我想以我師父的醫術,他即使雙目失明,在大城市裡開上一家診所,也能門庭若市。他辛辛苦苦地回家,肯定是遊子思家,可是面對卻是這麼冰冷的現實。我能想象得到,師父當年是多麼痛苦而心灰意冷。”
張春月深有同感地道:“我理解道一師父的苦楚。還有什麼比這樣的境況,更讓人痛苦的呢?”
姚大展道:“在的年代,當人們最需要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時候,它的真正作用往往是多麼弱小。”
何鴻遠俯身收拾著地上的陶瓷水缸碎片,感到心裡沉甸甸的。
當晚他知會了張春月一聲,和魯旺一起去了回龍觀。道一道長聽到何鴻遠和魯旺說著話進了道觀,問道:“大晚上的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打擾我清修來的吧?”
何鴻遠笑道:“師父,魯大哥有一罈靈芝浸泡的白酒,我們不敢私下享用,這不是找你一起分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