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晚上林永思喝的鼎鼎大醉,指著在院子裡逮蟈蟈的林泉迷迷糊糊的說。
“給你看相,老子還沒活膩,你小子的骨相,是難得一見的星魂逐幽根,你天庭左右,下以眉頭上半指起,上至髮際之百會動脈止,顯然為兩根玉柱,亦為星魂角骨,此骨長大,則為創業之帝王格,你的命是天定,生在古時候你就是一代帝王。”
林永思說林泉的面相是帝王格,擁有帝王之命,當然,林泉從來沒有相信過他說的話。
如果林泉真是帝王之命,相信沒人敢傷林泉否則必遭天譴,可林永思卻砍掉了林泉半根手指頭。
後來想想,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或許林泉這一生會和林永思一樣,就在這山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結婚生子下地刨食,最後終老在山裡,這就是村裡人所說的宿命,林泉也不例外。
事情的起因要從林泉小時候一件事說起,林永思是一個極其冷僻的人,話少的可憐,自從林泉記事開始,和他說過的話,都能數的出來,所以林泉幾乎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花費在了林永思不為人知的書庫之中。
那是林永思在家中建造的密室,裡面密密麻麻放著各式各樣的古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包羅永珍無一不有,林泉一直都很奇怪,像林永思這樣的糟老頭,為什麼會有滿屋藏書,而且只要走進這個密室,林永思就像換了一個人,溫文儒雅高深莫測。
與世隔絕的深山中,林泉就靠這些推擠如山的古書慢慢長大,日子過的貧瘠而充實,林永思並不介意林泉看他的書,但前提是必須洗乾淨手,直到林泉無意中發現了他的另一個秘密,在密室的後面還隱藏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藏書房。
裡面的書籍是林泉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幾乎包羅了道家五術的精要,奇怪的是,這些文字生僻精奧的書籍,林泉就像冥冥之中在哪兒看過,幾乎能過目不忘。
林泉似乎對於道法方面有某些過人的天賦,林永思的這些似乎是刻意隱瞞起來的藏書,不知不覺中林泉就看完並融會貫通,在後來大部分時間裡,林永思給人看相算命的時候,林泉就坐著旁邊的門檻上。
開始林泉能和林永思算的一模一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林泉發現自己算出來的結果,遠比林永思要多,而且要準。
但這一切林永思並不知道,林泉以為自己的努力和天賦,會得到林永思的褒獎,哪怕是對林泉一笑也好,可有一天林永思臨時有事突然回家,在藏書房裡發現林泉翻閱這些書籍後性情大變。
“這些書你都看過?”林永思拎著林泉的衣領,怒不可遏的問。
林泉茫然的點著頭,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樣暴怒。
林永思的目光林泉至今都還記得,充滿了惶恐和慌亂,把林泉從屋裡拖了出去,就在磨麥子的石碾上,抄起鐮刀想都沒想就切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劇痛讓林泉滿地打滾,頭上沁出的全是豆大的冷汗,等林泉抬頭才看見,林泉無名指的半截指頭留在了石碾上面,從斷指上湧出的血浸紅了林泉半邊衣服。
林永思甚至都沒看林泉一眼,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五元的紙幣,扔在林泉面前,只說了一個字。
“滾!”
林泉是怎麼離開家,又是怎麼走出大山的,這些現在已經不記得了,林泉只記得當時自己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哭,就連地上五元錢也沒有要,帶著一種近乎於執拗的怨恨,捂著斷指向山外走。
林泉堅信林永思那一刀切斷的,不只是他的手指,還有林泉和他的父子之情。
不過林泉似乎有些相信林永思說的話,或許林泉真是帝王之命,血流如注的斷指居然沒有感染,林泉竟然活了下來。
那一年,林泉二十一歲!
活著就要吃飯,可出來後林泉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會,睡過橋墩撿過別人吃剩的乾糧,喝過帶著泥土星子的水,但總算熬了過來,等林泉到了槽坊市,已經是三個月以後的事。
槽坊市是山城,上上下下全是數不清的臺階,這裡有一個職業叫擔擔,就是下勞力給人挑東西賺點錢,好在林泉除了會道術,剩下的就只有一身用不完的勁了。
認識嶽良吉是在一輛開往槽坊市郊外的貨車上,十幾個擔擔擠在貨箱裡,相互都不認識,嶽良吉就坐在林泉旁邊,年紀看上去和林泉差不多,但他臉上明顯有著這個年紀少見的剛毅和滄桑。
車停在郊外一處不知名的地方,遠處的村子有零星的燈光,林泉他們像羊群般被驅趕下車然後一字排開,挑選林泉他們的人叫尚金鑫,手臂上有紋身,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不過出手挺大方,每個人給五十塊錢,還管一頓飯。
至於幹啥尚金鑫一直沒說,下了車每個人發了兩個饃,讓快點吃完好做事。
“老闆,讓我們幹啥呢?”有人好奇的問。
“挖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