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無聊的羅傑盯著雷蒙德的光頭,想了想,又問道:“那,俘虜怎麼辦?”
羅傑的這個問題可就不容易回答了。
雷蒙德的眉頭也略微皺了皺,面上有些遲疑。出發前倒是大致討論了得勝之後的行動方案,但是似乎沒有討論過怎麼處理俘虜啊?一時間,有些躊躇滿志的雷蒙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想了一會兒,他輕輕搖搖頭道:“殺了吧。”
雷蒙德用的是肯定語氣,不過他的目光卻向場中的兩個重要人物掃了過去,顯然內心並不像他語氣那樣堅定。
與雷蒙德對視了一眼的懷阿特卻避開目光,轉而向城外看去。他來自軍部,目的是敦促紅龍團達成侵擾敵人後方的任務。本著“事兒越大越好”的原則,他恨不得雷蒙德掀起一陣血雨腥風,把阿迪娜的列希行省殺光燒淨……
不過同樣是出於軍部的這個身份讓他也無法給“殺俘”投出贊成票。所以他很明智地“決定”自己什麼都沒聽見,專心看法斯安城外的風景了——似乎眾多聖光球照耀下的夜景別有一番風味。
見懷阿特那邊沒有反饋,雷蒙德的目光便定格在了內森身上。
年輕劍聖沉默了少許,輕輕說了一聲:“殺俘不祥。”
雷蒙德微微點了下頭,沒有反駁什麼,只是又向其他幾個有資格在這裡說話的人看去,尤其是使勁盯了羅傑一眼……
羅傑被雷蒙德看得有些心虛,心中也明白了這位便宜老哥不想一個人來背鍋。他嘬了嘬牙花,心說自己怎麼這麼嘴賤,把這個問題擺在了檯面上?
這批俘虜還真有些不好處理。殺了吧,那紅龍團絕對是惡名遠揚,國戰之後必然沒好果子吃。放卻又不能放,因為這些俘虜幾乎佔據了法斯安守軍的九成,其中還有一個高階武士。放了他們就相當於將大部分戰力放歸阿迪娜,同時軍部那邊也少了很多戰功……
不過羅傑一盤算,心說我要個屁的戰功?而且我一個神眷者,用得著看軍部的臉色麼?於是瞬間拿定主意,義正言辭地對雷蒙德說道:“只有邪惡的魔族才會幹殺俘這種事兒!”
說完之後,他心中還嘀咕了一聲:“要是喬伊斯在這兒的話,說不定會抱怨一句‘我們不邪惡,也不會殺戰俘’……”
羅傑率先表了態,周圍的幾個高階武士紛紛表示贊同。他們雖然練的都是殺人技,但是都在和平年月長大,誰都不願意屠殺近兩千手無寸鐵的降兵。
一劍更是“哼”了一聲,甩出一臉不屑的表情。在他心中,武者應該追求的是境界,所以他本就看不上雷蒙德這種爭名奪利的行為。此時聽了雷蒙德的話,鄙夷之意更是溢於言表……
雷蒙德自然將一劍的反應看在眼裡,不過卻絲毫不在意。他坎坷半生,早就過了意氣用事的年齡。看到眾人一致反對,雷蒙德知道讓大家一起背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很平淡地說道:“既然大家都反對,那麼就將他們放了吧。”
說著話,光頭漢子又使勁看了一眼懷阿特。
那位軍部的代表仍舊沒有表態。他知道雷蒙德對他有忌憚,但是他同樣知道,在場的其他人都不會將他當回事兒,他的意見實際上一點用都沒有。
他雖然很想雷蒙德能義無反顧的頂上去,將這近兩千俘虜屠戮殆盡,將紅龍團的兇名打響。但是他也知道這不過是奢望。能把握機會脫離“家奴”身份的人,又怎麼會是個莽夫?
內森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輕輕搖搖頭,嘴角泛起一絲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然後他向雷蒙德點了下頭,緩緩說道:“放,自然是要放的。不過之前,我建議將他們的拇指都切掉。”
雷蒙德猛地抬頭,瞳孔縮了一下。
羅傑也很詫異,因為無聊而有些渙散的眼光立刻聚焦在內森身上。他倒不是因為這位年輕聖域的兇狠而詫異——對他這個經歷過塔克雷全軍覆沒的人來說,切掉拇指已經是仁慈了。他詫異的是,內森提了這個建議,很明顯在用他的聲譽、地位來幫雷蒙德解決可能來自於軍部的麻煩……
在羅傑看來,內森完全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同樣詫異的,還有同處於奧布萊恩門下的三位高階劍士,他們齊齊將目光投在內森身上,一副不解的樣子。他們知道自己是來幫忙的,並且是紅龍團之中的至高戰力。換句話說,在他們心中,自己願意出手已經是莫大恩賜了,可是為什麼內森還會用自己聖域地位來為雷蒙德背書呢?
“他一介家奴,何德何能?”這個聲音在眾人心中響起。不僅是奧布萊恩門下的幾人,就連懶得關心“俗事”的一劍都面色微變,一改漠不關心的態度,將目光投向了內森。
內森感受到了眾人目光的注視,卻毫不在意,只是微笑著看著雷蒙德,略略彎下了腰,垂首道:“還請團長定奪。”
“……”
這一次,法斯安城頭上寂靜無聲。
雷蒙德的嘴角抽動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想對內森說些什麼,但是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在沉默逐漸向尷尬轉變的時候,他終於有了些反應,略略轉頭,對身邊一個衛士說道:“傳令下去,將所有俘虜的雙手拇指斬掉,驅趕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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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森的笑意濃了一些。他緩緩直起腰,將目光落在了懷阿特身上。
距離中階武士尚且還有一段距離的懷阿特忽然之間如墜冰窟,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僵硬,冷汗唰的一下便浸溼了衣衫……
“我贊成……連恩閣下的……意見……”這個圓滑世故的軍部觀察員十分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雖然他這所謂的意見早已經不重要了。
內森點點頭,收回了落在懷阿特身上的目光。後者感覺來自聖域強者的殺意忽然一掃而空,頓時四肢痠軟,在城頭晃了一晃,差點沒站穩。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內森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幾個同門面前,客氣問道:“如今我們置身險地,萬事務求謹慎。為了減少可能的傷亡,師兄們可以協助團長肅清法斯安麼?”
內森語氣謙遜,很符合他的年紀。但是同時,他的言語中也充滿了不容置疑,這是來自聖域強者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