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路克將羅傑領到一家旅館。
羅傑將新風衣下的短法杖向身後藏了藏,整理了一下衣領,邁過了旅館的迎客石。
這家旅館他很熟悉,除了當年來傑爾曼檢測魔力共鳴時住過之外,他還帶著姑娘來過很多次。總體來說,這裡的條件是埃姆鎮數得上號兒的。
“有一個姓克里茲曼的人,帶著一個腿腳不方便的姑娘來投宿麼?”羅傑在手中搓著一朵小火苗,向留著精緻八字鬍的店長問道。
“二樓左手邊,最末兩個房間!”店長捂著嘴巴,眼神中透著慌亂。羅傑等人已經消停了兩年多了,然而餘威尚在。
羅傑笑笑,收了魔法,大搖大擺地走上了樓梯,身後傳來店長努力壓低的聲音:“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
踏上樓梯,羅傑故作囂張的步伐不由地慢了下來。自從上次離家,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到父母了,此時家人就在眼前,羅傑卻產生了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走進去,會迎來二老什麼樣的反應。
“大不了再把我罵一頓唄……”羅傑使勁抹了抹臉,準備作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來迎接老爸的狂風驟雨——他知道自己上次不告而別做得過分了。
站在房間門前,羅傑猶豫的手剛剛抬起,卻聽到屋內傳出一陣歡聲笑語。老克里茲曼爽朗的笑聲很具有穿透力,薄薄的木門就跟不存在似的。
小克里茲曼嘬了嘬牙花,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哀——有年頭兒了,他都沒聽過老爸這麼開懷的笑聲……
“咳咳……”羅傑在門外做作地咳了一聲,然後敲了敲房門。房間內的歡聲笑語並沒有停下來,其中一個年輕的男聲似乎在攔著正準備起身的克里茲曼夫婦,身後帶著一串快樂開啟了房門。
羅傑對那個男人的聲音很熟悉,熟悉到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後懸著的短法杖。
“安德烈,你怎麼在這裡……”羅傑咬著牙,從齒縫裡吐出來一句話。
“羅傑學長?!”安德烈吃了一驚,看著羅傑的臉,在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而在他身後,克里茲曼夫婦以及佐伊的笑臉凝固了起來,而在他們的笑臉上,疊加著一層似乎是“匪夷所思”的情緒。
屋裡的歡聲笑語瞬間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尷尬的沉默。
“呃……”羅傑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眼前的場景,好像自己是個外人,突兀地撞入其樂融融的四口之家似的。
還是安德烈反應快一些,他僵硬的表情很快便融化了,流淌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側過身,將通道讓出來,彬彬有禮卻又不失親切感地對羅傑說道:“學長平安歸來,可喜可賀!伯父伯母很擔心呢!”
羅傑的眉毛皺了一下,他捕捉到了安德烈特意加重語氣說出來的“平安歸來”這四個字。
他當年去帝都時,給家裡信件寫的是“去帝都闖蕩闖蕩,掙點錢再回家”,聽起來,似乎用不著強調“平安”這個詞?
掃了一眼安德烈,羅傑對他丟下一個帶著怨氣的眼神,翻起的白眼中寫著“以後再找你算賬”的惱怒。
安德烈卻回了個燦爛的笑容,絲毫沒有接下羅傑挑釁的意思,這讓羅傑嘴角抖了一抖,卻只能無奈地嘆口氣。
將這個“非克里茲曼家族成員”扔在一邊,羅傑開始在心中盤算如何安撫情緒不穩定的爹媽來。
“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啊!”老克里茲曼一拍大腿,做出要劈頭蓋臉揍羅傑一頓的架勢。他現在越來越像鄰家的特納老伯了——看見兒子不想著講什麼道理,只想著先揍一頓出出氣再說……
克里茲曼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只是想咋呼咋呼,其實看見兒子回來,他心中早高興的跟什麼似的。於是她趕緊拉住躍躍欲試的丈夫,讓這一場本就不太可能發生的衝突早早消弭於無形——既保全了丈夫的權威,也保全了兒子的面子……
羅傑縮了縮頭,露出嬉皮笑臉的模樣,眼角瞟著自己母親的動作,然後做出一副認打認罰的姿態,表示了自己誠懇的態度……
老頭子的氣很快就消了,只是坐在椅子上裝模作樣地吹鬍子瞪眼,讓羅傑看得有些樂呵,心中卻不免又浮現出一點酸楚味道……
克里茲曼夫人“安撫”了丈夫,便迫不及待地衝到羅傑面前上下其手,一會兒捏捏臉,一會兒捏捏胳膊。待到發現兒子渾身上下沒缺什麼零件,這才鼻子一酸,兩行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