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爺是書生,中過舉,再考無望,回安縣經營祖產,倒是風聲水起越做越大。
方休白與田師爺進了朱宅,坐於堂廳,僕人奉上茶水點心。
朱家是四大鄉紳家族之首,另三個拍馬趕不上,本以為應當雕欄畫棟走奢侈路線,卻小橋流水,處處頗有素雅古意。
朱老爺不到五十,精神奕奕,神光煥發,著一身素樸長袍,手搖羽扇,不時品點茶水,舉手投足處處不凡,只是……
面板黝黑,怎麼看怎麼有喜感,不禁讓人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田師爺覷了眼忍笑的方縣令,小聲嘀咕:“朱老爺常去田間,曬的。”
堂上朱老爺也聽到,輕笑一聲,毫不介意:“縣爺田兄,此次為何而來?”
方休白正想客套一番,來個淺入深出套套話,才說兩句就讓田師爺截去話頭:“朱兄可知昨晚百姓夜遭搶糧一事?”
朱老爺端茶的手一頓,面上閃過一抹異色,隨即恢復正常:“聽了。”
安縣城小,人多,且近來缺糧,生活停頓,各個閒出大把時間,北城的寡婦偷了漢子不到一盞茶能傳到南城。
搶糧一事不小,加之受害者一醒到處罵街,宣傳甚廣。
田師爺單刀直入,夾出玉石吊墜置於桌上,也不開口,做了個請的姿勢。
立馬有侍候僕人上前拿起遞給朱老爺。
朱老爺一眼就認出是自家東西,手顫了顫接過,正反仔細翻看,不是偽造。
他面色瞬間刷白,強止住嘴唇顫抖,乾涸的吞嚥一下,把玉石吊墜放在桌邊才開口:“這是?”
“證物。”
方休白找到話頭見縫插針。
朱老爺又喝了兩口茶,心裡百轉千回,快速平靜下來,“有人誣陷。”
田師爺沒開口,瞥了兩眼僕人,朱老爺立即明白,揮袖讓人退下。
“朱兄,你我認識多年,相互知根知底,我自然相信你做不出這等遭爛卑劣之事。”田師爺接著道:“但看朱兄面色應有幾分瞭解,還望實話相告。”
朱老爺面色猶豫,看了看玉石吊墜,嘆了口氣,道:“倒是知曉一些,但並不確信是誰所為。”
……
“這事要從昨日講起,我去城外看了稻田長勢,回城聽到放糧訊息,準備去看看,半路讓周家僕人截去,說是要事有請。”
同是鄉紳地主,四家相互有不少來往。
朱老爺是讀書人,其他三家,兩個經商起家,一個地痞暴發戶,聚會常礙於面子不得不去,交情也浮於表面,不生不熟。
周家來過數次,跟著僕人徑直踏進廳堂,打眼一瞧,三個大老粗正在暢聊。
朱老爺輕微皺眉,不喜,心想:不知何事四家家主齊聚?
這三位整日清閒,尤其缺糧後,日日相聚,彷彿粘連一起,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