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南透一時不知說什麼,可是眼前這個人總是給他莫名熟悉的感覺,好像哪裡見過一樣。所以要他現在走開,又實在不甘心。他在那個男人跟前站了好一會,那男人自顧自喝酒,完全當他這個當今國內最炙手可熱的創作歌手是透明,那邊有人喊他,石南透只得去了。
男人喝完一杯啤酒,又去續第二杯的時候,石南透依舊來了。
“哥們,失戀了?”
木村時不時會出現這樣的人,因為失戀聽了某些旋律,自以為自己從此愛上了音樂,拋下一切來到這個地方來。他們中的一些人,從此真的走上了地下搖滾的不歸路,而另外一些,在失戀的勁頭過去之後,忍受不了這裡艱苦清貧的生活,而重新走回俗世的正軌。
“失戀是什麼?”
不料,男人打了個酒嗝,出來的是這句話。
石南透啞口無言,他翻著白眼想了好一會,沒把握地說:“被女人甩了,甩了女人之類的,這樣吧。”
“那我不算失戀。”男人說,“別跟我提女人。”
“好吧。”
石南透對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好奇了,那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始終縈繞著他,他換了個話題說:“怎麼來到這裡的?”
很明顯,這個男人不是搖滾樂手,也絕對不是本地村民。除了二者,石南透想不出還有什麼人回來租住這裡破舊的農民房子。
“我從家裡跑了出來,沒帶多少錢,就在後海裡問人,哪裡可以花最少的錢活下來,又能夠讓我靜靜地思考。他們就推薦了這裡。”
石南透啞然失笑,這麼說來,那些指路的路人甲可真夠損的。他哂道:“聽說你天天啤酒當飯?在這條村子裡算是奢侈生活了。很多人只吃白水下面條,鹽都不捨得放。”
“錢不是用來花的麼。”男人悶悶地說。
“花在樂器上啊,樂器,擴大器,弦,cd,什麼都是錢。一場演出的演出費又只夠來回車費外加個夜宵的,這裡是窮光蛋的世界。”
男人奇怪地看了石南透一眼:“你不是挺光鮮麼。”
“我啊,我以前也跟他們一樣。只不過我運氣比較好,走出來了。所以今晚回來回饋社會。”石南透看著那邊新上來的一支歌特搖滾樂隊,他們一色黑色衣服和濃濃的妝容,氣氛幽暗神秘,“可是,我還是懷念在這裡唱歌寫歌的日子。那時候,只需要關在王大叔的倉庫裡,玩命的彈吉他就行。日子過得舒心。”
“站著說話不腰疼。”男人淡淡地下了結論,“到底你也是希望得到認可,才走上臺前吧?”
石南透笑得很失落:“錯了。我走到臺前,並不是為了得到觀眾的認可。我只是被一個女人推著,身不由己地走上來而已。”
男人眼眸驀然精光一閃,即使他已經滿身傷痕,但在那一瞬間,還是顯示出這個男人不同凡響的一面來。
“我呀,原本是幫一個歌手寫歌的。結果她唱著我寫的歌,出名了。她偷偷地幫我安排了出道的經紀公司,結果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v賣得不錯,我就……一路這麼走過來了。”石南透仰望星空,金星在天上閃著耀眼的光芒,而石南透的眼眸,比星光黯淡,“路走過來了。我們,卻失散了。她嫁了人。那個男人可以給她幸福。”
“你愛她。”男人幫石南透下了結論,石南透沒有否認,男人的語氣,卻帶了淡淡的諷刺,“你該不會跟我說,這輩子再也不會這樣愛一個人了吧?”
“哪裡哪裡,真是非常抱歉。我是個感情豐富的人,恰恰相反,我很快又愛上了另外一個好女孩呢。”
男人嘖了一聲,道:“拿得起放得下啊。你比我瀟灑。”
不知不覺之間,兩個人的話題又回到最開始的那個——女人。
“老天爺作證,女人真是難辦。我心裡明明已經放下前面那個了,現在只有她。可是她總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我知道,因為大家同行,前度取得的成績比她這個後輩要矚目得多,可是我要的是女人,又不是成績單,看那麼多有的沒的幹嘛。女人啊,女人。”石南透說著,自己也苦笑起來,灌了自己一口,他乜斜著旁邊的人,“你說我比你瀟灑?你幹什麼壞事了?”
“我騙了一個女人。”
噗!石南透口中的啤酒全部噴了出來。
男人看他表情豐富,慢吞吞說道:“既不是騙財也不是騙色……我……”
石南透露出八卦表情,男人躊躇了一會,繼續說:“我原本是個警察。為了追查一夥犯罪分子,跟她說了謊,讓她盤下了犯罪分子的店方便我進去調查。犯罪分子被我端掉了,可她也惱了我。她受不得人騙。”
“那也情有可原,哪個男人不是工作狂呢。”
石南透同情地跟男人碰了碰杯。
“可能職業不同……她很包容我,每次我去出危險任務,她都默默支援我。可能這次我太過分了。”男人頹喪不已地抓著自己頭發,“我對不起她!”
“只會說對不起沒有補救措施有什麼用。”石南透說,“關鍵還是你太工作狂嘛。你要搞清楚,工作只是為了更好地生活,而陪你生活的人,將會是你的女人。”
男人怔怔不語,彷如老僧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