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不理女兒,對邱明芬點頭道:“這位就是我跟你多次提到過的,我在國外認識的萊昂先生。”
邱明芬也聽過萊昂的名頭,不過她一向是個勢利眼,而且劃分人的檔次都是以金錢地位為標準的。萊昂盡管在國際上大名鼎鼎,卻是因為他的專業水平,論起身家財産,恐怕連雲靜敏家都不如。這種人,加上以前的沐夕,在邱明芬的視野裡,統統劃分成——打工仔類別。
於是她只是敷衍地點頭,掛著假笑不冷不熱地說:“萊昂先生,你好。”
而萊昂這個大男人主義者有個特點是他看不起女人,同時也對女人的見識眼界從來不報希望。他當然看得出邱明芬的冷淡,卻並不介意,也是禮貌回應:“林夫人好。”
打完招呼之後,邱明芬又客套了幾句,這幾個人,以萊昂為首,都是剛從工地上回來的,褲腿上還帶著黃黃的泥巴,渾身又是汗水又是油泥,真是名符其實的“臭男人”。邱明芬覺得會客廳裡氣味不好受,總算礙於主母的教養沒有表現到臉上來,卻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便對林默說:“老爺,我出門了一天,這會子也乏了。請容我先上樓歇息一下,等一會再來招呼客人。”
林默知道老婆言語乏味,對他們男人之間談論的時政工作也插不上話來,也就點頭答應。
林若彤好奇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在邱明芬從小薰陶下,在她內心深處,持的是跟媽媽一樣的見解。不過她到底要比媽媽高明些,知道專業人士的技術含量,然而也沒有高看到哪裡去,頂多隻是把萊昂劃到自家的合作夥伴行列裡去。
而除了孫氏或者某些她所知道的華爾街大亨,在林若彤心裡,幾乎所有的合作夥伴都是像雲靜敏家一樣,要仰林家鼻息過活的。所以當她知道萊昂“只不過”是個建築師之後,也就禮貌上打了個招呼,再提不起賣萌逗引的熱情了。
邱明芬母女倆走後,林默抱歉地笑了笑,繼續看醫生為萊昂處理傷勢。
萊昂則一向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性格,他笑道:“女人就這樣。別往心裡去。”
“你說,我都人到中年了,圖什麼呢。回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林默早年老在國外混,英語還算湊合。拉家常可以,說起專業內容就得藉助翻譯不可。萊昂那幾個助理見他們在聊些不宜外人聽到的話題,都不約而同地背過身去。
醫生包好最後一圈繃帶,說:“好了。不能沾水,不能下地。休息一晚上明天可以慢慢走動。”
林默把醫生的話翻譯給萊昂聽,萊昂點點頭說聲:“ok”,仍然是帕特和另外一個助手攙扶著,把萊昂扶到二樓客房裡去。
“我知道你們喜歡住酒店,我在萬華酒店也開好總統套房了。不過看你這個樣子,恐怕今晚走不遠,還是在我家住一晚吧。”郭總管在前面領路,林默就對萊昂說,“晚宴也要改時間了,改明天晚上。今晚就咱們家宴。”
萊昂知道他是為自己的腳傷著想,也就點頭應了下來,然後說:“明天我可以走路了吧?我還要到工地裡去。”
“剛才醫生不是說了嗎,可以慢慢走。你注意點就沒事了。明天是小型宴會,我請幾個老朋友來聚聚。後天晚上才是正式的宴會,到時候繁文縟節,你就有得煩嘍。”
萊昂哈哈一笑,搖頭道:“你們中國人啊,就喜歡這些應酬吃喝。”
林默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林府佔地廣闊,規模頗大,二層專供客人住宿,一條裝潢豪華的走廊兩邊,分別各有四間客房。林默留給萊昂的是走廊深處風景最美的一間,萊昂一跳一跳地往前走著,走得辛苦卻面露笑容:“默,我第一次發現,真正有工作能力的女人也是很美麗的。”
林默恰好和他想著同樣一件事,他也會心一笑:“沒錯。我也發現了。”
不過這兩個人,想的卻是不同的女人。
結果,因為腳傷,第二天萊昂連計劃行程的一半都沒能走完。他在中國逗留的時間不得不延長到一個星期。
摒除了偏見——盡管僅僅只對一個人摒除,萊昂終於發現穆曉雲是個非常優秀的翻譯。她不光用詞精確嚴謹,而且很多建築方面的專業術語表達也很準確。要知道英語和中文不一樣,中文只不過幾千個方塊字相互組合,而英語,卻是幾乎每一個專業領域,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專有名詞。這個特點導致了英語的詞彙量年複一年地膨大,據說現在已經突破了百萬級。
很多以英語為母語的人有閱讀障礙,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萊昂問穆曉雲:“你是學建築出身的嗎?”
穆曉雲淡淡笑道:“不,我只是事先做好功課而已。”說到這裡,她俏皮地吐吐舌頭,“所以,我只有這幾天才記得這些單詞,過了之後也許就忘掉了。”
這就足夠了,反正只是個翻譯,畢竟不是建築師。
萊昂哈哈大笑,把腳痛都拋到九霄雲外。
萊昂對延長行程不以為意,穆曉雲因為工資照發外加差旅補助,也毫無怨言。不過,也有叫苦的人。
那就是雲靜敏。
今天她已經學乖了,換上了適合走工地的便鞋和休閑長褲,但走在塵土飛揚的歌劇院工地裡,讓小姐身子丫鬟命的雲大小姐仍然叫苦連天。
她嬌嫩的雙腳從來不曾走過碎石遍佈的地面,現在被硌得腳板底生疼;她精心護理的長發,現在沾滿了簌簌掉落的灰塵,她的肌膚暴露在烈日下,她的耳朵被機械聲震得嗡嗡響……雲靜敏覺得自己隨時要暈過去!
而且,這種地獄般的日子,還要持續一個星期?!
上帝,怎麼不趕快把這個洋鬼子召喚到你身邊?
“哐——當!”
冷不防,遠處傳來巨大的聲響,蹉跎在隊伍最後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