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廳長是個中年禿頂的男人,林若彤不在,他的笑容就少了很多——領導嘛,原本就應該不拘言笑的。聽到馬大姐的介紹,李廳長只是點點頭。
“哦,我知道了。”李廳長說,“今年來的新人比較多,珍姐你不用一個一個往我這裡帶了。到時候等他們都來齊後開個茶話會就好了。”
馬大姐大名馬遠珍,還有幾年就退休了,在這裡是最有資歷的老同志之一,所以就連廳長對她都客客氣氣地。聽到廳長這樣說,馬大姐只得答應了,然後廳長說:“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
廳長於是低頭拿出一份檔案來:“沒有別的事就去工作吧。”
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穆曉雲對廳長的冷淡反應倒是沒太多想法。
官場之上,跟紅頂白之風最厲害,她穆曉雲不再是前世那豪門闊太太,即使沒有實權,舉手投足之間一擲千金也不在話下,當然去到哪裡都前呼後擁,多的是巴結的人。這一世盡管比之前才學滿腹,有了本質的不同,身份上卻是一介白丁。
袁麗這面大旗,能不用,穆曉雲盡量不用。
因為她深知狐假虎威多了,狐貍要麼會被老虎吃掉,要麼就被老虎放棄。從前世的失敗婚姻中她學會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當雙方實力太過懸殊的時候,依附越深,傷害越大。
反而是馬大姐有點訕訕的,也許是覺得廳長這樣冷淡對待自己帶來的人,太不給面子了。沉默半晌她才重新堆起笑臉道:“曉雲你以後有什麼不適應的,都跟大姐我說啊。我們內務辦公室就是為大家服務的。”
李廳長是大姐的頂頭上司,她當然不會在穆曉雲面前表達不滿,穆曉雲也樂得裝懵懂地笑道:“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接下來馬大姐又帶穆曉雲去見了她的直屬上司——翻譯室牛處長。牛處長大名牛楚成,是個約莫五十來歲,文質彬彬的老男人。他個子很高,腰板挺得筆直,顯然早年曾經在部隊裡鍛煉過,如果年輕二十年,應該也是個帥哥。只不過現在這個帥哥已經老了,而且因為長年出差任務曬得面板黝黑,要不是坐在處長辦公室裡,往馬路邊一蹲,活脫就是苦大仇深的農民工兄弟。
和李廳長的冷淡態度截然不同,牛處長對穆曉雲表現出相當的歡迎:“s大的?我們還是校友啊!我是六八屆的,正好趕上文革前最後一屆高考。曉雲小同志,你可要加把勁的努力。”
說罷他又東張西望:“我聽說今年s大有兩個人來的。怎麼只有你一個?還有一個呢?”
依伊回老家去了,因為孫氏工資雖然高,卻不管住宿,所以陳錦州背負著為依伊租房子的重任。穆曉雲把嚴先生的電話留給他了,陳錦州正在外面看房子呢。
她笑著說:“那位也是我的同班同學,他可能下午來吧。”
“那就好,那就好。”
馬大姐把穆曉雲帶到翻譯室裡,就算完成任務了。牛處長叫來一個年級約莫三十來歲,人稱紅姐的女人來指導穆曉雲,然後又指著紅姐旁邊一張古舊的辦公桌說:“那張桌子是你的位置。我們這兒東西雖然舊點,地方卻管夠的。你有什麼缺的就跟馬大姐要。桌子啊椅子壞掉的話也跟她說。阿紅會給你分配工作任務,等你適應一點了,就由我來直接下達任務給你。”
穆曉雲一一答應著,在紅姐身邊坐了下來。
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下午穆曉雲仍然沒什麼事做,阿紅只不過給了幾大本內部資料讓她認真看熟。這些資料都用傳統的資料夾一摞一摞地固定著,比學校的大部頭課本還要重上一點,幸虧穆曉雲是個泡慣圖書館的,否則這樣坐一下午看資料,她的屁股都得磨平。
盡管如此,這些資料既不是專業知識又不是有意思的材料,不過都是人事結構,部門歷史淵源,主要政績之類枯燥無味的東西,看了兩個多小時,穆曉雲耐心再好也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幸好這個時候已經下午五點鐘了,眼看著離下班時間還有半小時,穆曉雲心中忍不住歡呼起來。
還沒高興完,外面又響起了馬大姐的聲音:“這裡就是你們以後工作的地方,翻譯室了。”
一邊說著,一邊有三個人一塊走進來。
穆曉雲下意識地抬眼看過去,頓時啞然失笑。
這三個人居然都是熟面孔。
當先一人,是馬大姐。
她身後的一男一女,男的是陳錦州。
女的,是雲靜敏。
潛規則啊,這就是裸的潛規則。
如果穆曉雲沒有記錯的話,雲靜敏在培訓中心裡最後的考試,應該僅僅過了及格線而已。因為穆曉雲和陳錦州他們成績太好,沒法黑下來,只是不知道可憐了哪一位排名比較靠後的同學,就這樣被“操作”掉了。
——至於目的,則明擺在那,邱明芬和林若彤還需要利用雲靜敏這顆棋子。來對付她穆曉雲。
這下可熱鬧了,林若彤自己就在隔壁辦公室坐著呢。
穆曉雲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