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緩緩地說:“餘青童不是隻有你們兩個人在關心他!他的親生哥哥為了救他,自願捐獻出自己的心髒;他的親生父親為了救他,千裡迢迢從美國搬來最好的醫生。就連我們——我和曉雲,也都非常關心他,願意為他做點什麼。剛才我們才從餘青童哥哥的葬禮上過來,他叫徐清皓。而就在那裡,我們見到了白瑞先生,曉雲跟他說明一切,他才第一時間趕過來,去挽救餘青童的生命。”
秦卿說話的聲調不高,卻抑揚頓挫,如行雲流水一般,在不知不覺之間控制了全場。
沒有人說話。
一個也沒有。
於是秦卿把穆曉雲告訴他的,他所知道的徐清皓的事跡,以及徐清皓為了餘青童所做的一切,一一講了出來。
他說得很慢,也沒有華麗的詞藻和驚險的描述,然而正因為這樣,更顯得真實可信。
等到秦卿把事情全部說完,餘媽媽忍不住又哭起來,只是再不責備穆曉雲,不住地說:“我苦命的兒”,餘爸爸則說:“我們很幸運了,反而是白瑞先生,你的遭遇更令人同情。你剛剛才失去一個兒子,而我們卻又要奪走另外一個……”
“沒關系,你們養了青童二十四年,他應該叫你們爸爸媽媽。事實上我也沒有打算讓他跟你們脫離關系,等青童的病好了之後,他喜歡留在哪裡就留在哪裡,而我也隨時歡迎你們兩位到美國來做客。”白瑞說到這裡,眼睛忽然發出柔和亮光來,“中國人都喜歡大家庭地生活,其實我們裡奧斯特家族何嘗又不是有這種傳統。只不過現在裡奧斯特家族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了,如果你們適應美國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多三個家人……”
言下之意,竟然大有把餘爸爸餘媽媽也一塊接到美國去的意思。
餘家二老聽到白瑞這樣說,都又驚又喜,餘媽媽最擔心的其實就是失去餘青童,現在聽白瑞這樣一說,也漸漸從激動的情緒中冷靜下來,開始思考白瑞的話。
作為黃土埋了半截脖子的人,餘家二老不會再做什麼去美國享受榮華富貴的美夢了。他們最擔心的是餘青童被接到美國去然後一去不複返,然而現在白瑞說他不會這樣做,甚至還會讓他們保持跟餘青童的見面,二老其實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也很清楚白瑞對餘青童以後的幫助將會多麼大,遲疑再三,餘爸爸和餘媽媽對望一眼,餘媽媽輕輕點了頭,於是餘爸爸說:“既然是這樣,那麼以後青童就交給你了。他是個好孩子……就是命太苦了。”
白瑞聽他們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大喜道:“我當然會最好的都給他!我這就去給他把費用給交了。”
白瑞走了之後,穆曉雲見沒什麼事了就說:“那我進去看看餘青童,我們還要回中心去呢。”
“曉雲,”餘爸爸叫住了穆曉雲,對她說:“曉雲,你剛才也聽到白瑞先生的話了。他想要把餘青童接到美國去。但是其實青童自己並沒有答應他……那孩子比較死心眼,我看他就只聽得進你的話,你等會進去探望他的時候,能不能勸勸他?”
穆曉雲和餘青童是好朋友不假,但要說餘青童聽穆曉雲的話,那可就不一定了。
書呆子執拗又認死理,決定了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於是在接下來半個小時的探病過程中,穆曉雲好說歹說,餘青童就是不答應,被逼得急了,他索性來個避而不答。
當穆曉雲第三次旁敲側擊地說:“我也很想去美國,紐約時裝周雖然沒有歐洲的三大時裝周那麼歷史悠久,卻充滿了創意的魅力。餘青童,到時候你養好了身子,我拉上依伊、陳錦州他們就去吃你的住你的怎麼樣?”時,餘青童笑眯眯地又拿起一個蘋果來,卡擦咬了一口,然後表示自己在吃東西,嘴巴沒空說話。
這已經是穆曉雲進來後他吃的第二個蘋果了!看樣子餘青童恨不得嘴巴上長一棵蘋果樹好塞住自己的嘴,避免回答穆曉雲的問題。
穆曉雲戰敗而回,不由得灰心喪氣。
“不要這樣子嘛。”秦卿說,現在他們剛從醫院出來,秦卿開車,穆曉雲坐在他身邊神情鬱悶,“餘青童雖然有點兒執拗,卻絕對不笨。權衡利弊之後他會做出他認為正確的選擇的。”
“正確的選擇——就像明明知道自己身體不舒服還是堅持出席校友會,最後搞到要進醫院那樣的選擇嗎?那可真是正確的選擇啊!”
穆曉雲不無諷刺地說,秦卿知道她是急怒攻心,微微一笑又說:“好了,今天的事算是結束了,不要鬱悶吧,我請你吃飯——火鍋怎麼樣?”
“不吃,我正上著火呢。”穆曉雲張牙舞爪地否決了秦卿的提議,她眼珠子一轉,“對了,我們去吃砂鍋吧。”
等到秦卿按照穆曉雲的指示,七拐八彎地穿過大半個城市,來到一條燈火通明的食街時,秦卿總算知道了穆曉雲口中的“砂鍋”是什麼。
“八塊錢一鍋,隨便挑?”
手裡拿著一個不鏽鋼碗,秦卿很懷疑地看著那個比他巴掌大一點兒的碗,還有眼前氣吞長河地一溜兒擺開的食物攤子。
“很明顯,這是商家的銷售手段,來吸引那些自以為很劃算的人,讓顧客以為撿到了大便宜……”
咕咕噥噥地分析了一番經濟理論後,穆曉雲故作驚訝:“秦卿,我不知道你還學過金融。”
“看書而已。”秦卿說著大手一揮,說出了重點:“這麼點大的小碗,根本就裝不下兩塊東西吧!”
因為在非洲呆過,所以秦卿的食量要比普通人大上那麼一點點……
對秦卿這種出於無知的無理取鬧,任何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穆曉雲微微一笑,一聲不響地接過他手裡的碗。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