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嵐感到有些冷,不禁加上了一層外衣。希爾婭為她端了一杯熱水,告訴她這時大概是格陵蘭海域最暖和的時候。
“艾薩,大概……還要等很久嗎?”秦嵐雙手捂著熱水,不斷地向外吐著白霧,時不時地把圍巾向上拉拉。她的聲音顫抖著,說話斷斷續續的。海風吹著秦嵐披散的頭發,她實在是太冷了。“從這裡到格陵蘭北部並不需要多長時間,”坐在船尾的艾薩冷冰冰地說道,彷彿這北極的溫度和艾薩正好相輔相成似的,“船快。”秦嵐顫顫巍巍地喝了一口熱水,向艾薩道了聲謝,便不再說話。
秦嵐離開章亦芊後的經歷,似乎不是輕描淡寫能說明白的。
她從踏入安蘇娜之眼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不能與章亦芊為伴了。
那天,若家的小村子沒有人,秦嵐四處尋著,發現房子都已經荒廢了。小土房的門和窗戶都歪歪扭扭地敞著,裡面的傢俱大多都只剩了框架,好像這裡的所有人都有目的地搬遷了一樣。她還沒從離開章亦芊的悲痛中走出來,便聽到一間不起眼的小屋子裡傳出了聲音。那聲音像是嗚嗚的風聲,又像是離群的孤狼獨自悲慘地號叫著,隱隱約約,彷彿在訴說一個悽涼的故事。
秦嵐尋聲走去,她希望找到一個人。
“若家亡了!”
她終於聽清楚了那些字。
“誰啊?為什麼說若家亡了?”秦嵐的聲音還是哽咽的,她沖著那或許不存在的人問道。
“事,有極陰,就必有極陽,而有極盛……就必有極衰,”那詭譎的女聲飄飄忽忽地,好似唱戲一般,抑揚頓挫,“若氏嘗強盛,為人稱道,而今泯然消亡矣!悲哉,悲哉!”
“你在哪裡?我是若家的人,我叫若嵐,咱們見一面!我太久不知道若家的情況了。”秦嵐沒敢走向那大門緊閉的小木屋,她大聲地向女聲傳來的方向喊叫著,盡量吐字清楚。她所處的這個若家村看樣子荒廢已久,秦嵐又找不到透過安蘇娜之眼回奧普內倫的辦法,她必須在一個活人的幫助下走出這深山老林。
“若嵐……若嵐……未聞其名,”那聲音不太連續,陰柔的音色不知為什麼總使人背後發麻,女聲重複著秦嵐的名字,“予唯恐人心叵測,不可信其言也!”“你可以相信我……”秦嵐趕忙解釋道,可還沒等她解釋完,接下來的一幕嚇得她幾乎跌倒在地上。
那個傳出聲音的小木屋的門猛然開啟,裡面一具顏色已經發青的女屍臉朝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由於慣性滑到了秦嵐腳下。秦嵐還以為那女人詐屍了,拔腿就跑。後來發現身後沒有動靜,方才回到剛才站定的地方,發現那只是一具存放時間已久的普通屍體而已。
秦嵐一身冷汗——自己剛才到底在和誰說話?
“神經病女人!”秦嵐向那屍體罵道,為自己壯了壯膽。她可不希望那女人突然跳起來什麼的。
秦嵐蹲了下來,仔細觀察著這趴在地上的女人屍體。女人穿著紅底黑花的漢服,漢服有些髒,恐怕是長期放置的結果,但不難看出這服裝的布料絕對是上等的,做工也相當精細。女人的頭發烏黑得發亮,盤在腦後,上面卡著和希爾婭的那幾個差不多的寶石卡子,還插著一根古銅色的簪子,簪子的流蘇不知去哪兒了。
女人臉朝下,看不到她長什麼樣子。她的身體大概是用了什麼特殊的保鮮技術,沒有脫水,但整個屍體的顏色呈現病態的青紫色。秦嵐看到了屍體微微露在水袖外的手,那是用“芊芊玉指”形容都不足為過的,女人的指甲被染成了大紅色——除了有點長以外,它的形狀極其完美。或許這女人生前真的是一個古典大美人兒。
秦嵐沒去觸碰那屍體,她站起身來,準備繞到小屋子後面,因為,傳說死人是不能見到陽氣的。
秦嵐剛繞到小屋後面,還神魂未定,就猝不及防地又被嚇了一跳。她起初以為這小屋後面還立著另一具屍體——秦嵐現在腦子裡全都是屍體——結果定睛一看,才發現那隻不過是個斜倚在牆上的洋老外,老外雙腿交叉著,抱著胳膊,正在悠閑地發呆,是個大活人。
“請問,你是?”秦嵐試探著問那人道。老外沒回答,隨便掖了掖衣服,繼續凝視著前方。秦嵐這才發現,那洋人腳邊擱著一架燭臺似的物件,於是她走近那人。
“那邊有一具屍體,可嚇死我了,你是誰啊?”秦嵐不一會兒便來到了老外的正前方,老外捋捋她那些金棕色的頭發,直起身來:“我們彼此知道對方的名字。”棕色的頭發下,一隻金燦燦的眼睛對映著秦嵐詫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