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安東尼堡荒廢了有一陣子了。”每當有人經過那盤滿藤蔓的陰森古堡時,都這樣說。古堡的院子蠻大,但不難看出已經荒廢。古堡和圍牆都已經殘垣斷壁,幹枯的藤蔓攀在上面,就像一片隔絕了生機與活力的地獄。
古堡很高大,但那些窗戶都是空洞的,裡面漆黑一片,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所以,也有人賦予這詭異的建築一個形象的名字——亡靈堡。
傳說,很久以前,一位威望極高的公爵住在這裡,他叫做聖安東尼。古堡是為他而建的,便以聖安東尼命名。古堡的繼承人一直是聖安東尼家族的血統持有者。但後來不知什麼原因,這個家族漸漸隱退了,只留下一個光禿禿的荒蕪空洞的房子,漆黑寂靜地屹立在那裡。
古堡想講故事,但它永遠不會開口。它緊閉的大門已經在告知所有世人:沒有聖安東尼。
一切都過去了,所有事物都回歸了平靜。沒人記得這古堡的一時繁華,也沒人記得聖安東尼公爵的曾經事跡。亡靈堡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時間的罅隙中,任由歲月沖刷。它荒謬地漸漸被歷史的泥沙覆蓋,留給世人的,只不過是一具可笑的軀殼罷了。
千年前。
“……最後,女孩兒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暖洋洋的火爐旁,母親端莊地坐在椅子上,女兒則盤腿坐在離壁爐更近的毛毯上,這毛毯看起來舒適極了。
歐式裝潢讓這間小屋子顯得更加典雅別致,同樣穿著歐式禮服的母親輕輕合上那本厚重的硬殼書:“童話到這裡就講完了。”“媽媽,我還要聽。”女孩扭動著身體,金色的長發不停掃過自己坐著的那張毯子。
母親慈愛地笑笑,走到女兒身邊,撈起女孩的金發。女孩的金發太長又太多,顯得像一束有些亂的麥穗。小孩子嘟著嘴,靜靜地看著搖曳的火光,那火光在她深藍色的瞳眸中映出一個暖黃色的光點。
母親拿起身邊一把鍍金的梳子,耐心地梳著女孩的頭發,胳膊抬起又滑下的動作無比溫柔。
“媽媽,聖安東尼堡的主人是誰啊?”女孩揚起小臉看向母親,肉嘟嘟的臉蛋有些嬰兒肥。她的聲音極其稚嫩,彷彿要與這溫暖的火光交織在一起。壁爐裡時不時傳出“噼啪噼啪”的響聲。一切都躺在靜謐之中。
“是你爸爸,我跟你說了好幾次了。主人是你父親切爾西·聖安東尼公爵呢。”母親的嘴角一直保持著那一抹完美的弧度。她有些下垂的眼簾也在努力保持著女性那一抹特有的傲人氣質。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爸爸……”女孩有些不情願。
“好啦,洛麗塔婭,”母親給女孩梳完頭,輕輕地將梳子放回原處,“你父親可是很厲害的人物呢。”
“可是,他卻不能陪我玩。”女孩有些沮喪。
“……”
“城堡好空,我不喜歡。”
“……你會喜歡的。”
“不,媽媽。我不要城堡,我不要公爵,我可以不要這一切。但是,我想要爸爸。”
“洛麗塔婭!”母親的神情嚴肅起來,“不要再說了,現在天晚了,你快去睡覺吧。”
“不,媽!我才不要去走那些漆黑恐怖的走廊!”女孩尖叫著。
“去睡!——你不是每天都走嗎?”
“不!”女孩使勁扯住母親的裙角。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城堡裡的所有東西變成了銀白色,在那一瞬間明亮。
一個炸雷劈開,密雲不雨的天空像是開了竅,將大雨傾瀉下來。
“好……我去睡。”女孩松開母親的裙角,扭過頭走開,消失在了黑暗中。母親也無奈地嘆了口氣,向著相反的方向走了。
洛麗塔婭繞過華麗的裝飾柱,徑直穿過空曠的舞廳,走過高大的主廳,踏上那些可以堪稱藝術品的階梯。但她卻無心欣賞。
她無聊地坐在床沿,那張大床寬敞舒適極了。她的房間被漆成了星空的樣子,傢俱也都夢幻極了。這床有些高,她坐在上面,兩條腿耷拉著碰不到地面。擰上床邊的八音盒,音律似幻想的殿堂,擊打著星空裡每一顆星星。
星空的調色盤灑了,顏色都互相融合。上帝的畫筆掉了,將那些顏色肆意抹刷。雨水順著巨大的落地窗瀑布般地傾瀉下來,塑造著床上早已睡去的女孩一個五彩斑斕的夢境。
午夜,女孩醒來。
雜亂的頭發使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沒人要的洋娃娃。她小小的軀體在這張床上顯得微不足道。
雨不下了,窗外的星空就像她腦海裡那樣。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撩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確保不會發出一絲聲音。小腳丫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與她個頭不般配的白色睡袍垂到了腳踝,一晃一晃的。
她走到落地窗前,星光在地板上映出窗戶和女孩的輪廓。女孩揉揉眼睛,舉起小手擋住一些光亮。
——星空好美。
據說,這間屋子是全城最好的觀星地點。窗外陽臺上那些觀星裝置也都沐浴在星空下,仰著自己的腦袋看著這幾近完美的蒼穹。
“依稀間記得,父親是物理學家。因為有了重大的發現獲封公爵。自從有一年雪天,我就再也沒有見過父親。母親總是口若懸河地向我講起他,在她的話裡,父親是多麼德高望重而又偉大。可我腦海裡,一直沒有父親的概念,對於那個男人,我只記得一暈模糊的影子,還有那不曾被喚起的名字——切爾西·聖安東尼。”
父親將全城最好的觀星點作為她的臥室,她現在就在看著那投映在蒼穹上的銀河。
鐘沉重地敲了12下。
午夜,我要許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