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公主走下馬車時, 何春桃差點被她頭上華麗的頭飾給閃到眼睛,金簪金釵金步搖,還都嵌著大大小小的各色寶石。
不過,華麗的頭飾下, 卻是一張柔美婉麗的面龐。織金的衣袍下, 是比尋常女子還要纖細的身姿。
何春桃當即心生憐憫, 這樣一位纖弱的公主, 卻不得不背井離鄉去韃靼和親,著實可憐。
見永嘉公主朝食肆走來, 她連忙客客氣氣地將人請了進去,又從謝霽庭手裡拿過抹布, 將最中間的桌椅擦了擦, 才請永嘉公主落座。
然而, 永嘉公主並未立即入座,而是等身邊的宮婢將軟墊墊到椅子上,才坐了下去。
何春桃不知道永嘉公主來食肆是找謝霽庭的, 還是單純用膳的, 正準備開口問上一句時, 就聽永嘉公主身邊的侍衛大聲呵道:“公主有幾句話要問謝公子,其餘閑雜人等, 速速退避!”
何春桃只好同巧秀等人退到了院中去, 臨走前,擔心地看了謝霽庭一眼,謝霽庭只回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閑雜人等退避後, 永嘉公主摒退了一眾侍衛, 只留了一名宮婢在身邊。
她抬頭, 看向謝霽庭, 想要看看,時隔近一年,他是否變了許多。可他非但站得遠遠的,還始終低著頭,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態。
但他頎長的身姿、清泠如雪的氣質,以及俊美似謫仙的容貌,卻一如往昔。
“謝世子,許久未見,你、過得如何?”她柔聲問。
“多謝公主關心,草民一切都好。”謝霽庭低眉垂眼地答。
“那就好。這麼久沒見了,謝世子可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的?”永嘉公主期盼地問。
“聽聞公主此行是要和親韃靼,草民身無長物,只能祝公主一路平安順遂。”謝霽庭淡聲道。
院子裡,何春桃到底不放心,於是趴到牆根,想聽聽裡面到底在講啥。這一聽才知道,謝霽庭和永嘉公主是在敘舊。
聽到謝霽庭祝永安公主和親之路平安順遂,何春桃恨不能沖進去敲他腦門幾下。
人家公主都要和親這麼慘了,他作為舊識,就不能好好安慰人家兩句嗎?
廳內,永嘉公主沉默了下,大概是不指望從他嘴裡聽到什麼安慰之語,過了會兒才重又開口道:“你離京這一年,京裡發生了許多事。大哥死了、二哥傷了腿、六弟封王就藩去了,如今只剩下三哥和五弟還在爭那個位置。”
永嘉公主見他聽到她說這些時,表情沒有絲毫異樣,也沒有任何反應,似是對奪嫡之事全然不關心,便繼續道:“父皇近來身體也不大好了,太醫說讓父皇靜養,可父皇總是放不下朝中之事,病情便總是反反複複,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徹底好轉?”
謝霽庭這才恭敬道:“皇上有龍澤庇佑,必能龍體安康、萬壽無疆。”
永嘉公主分不清他是真情還是假意,忍不住問:“父皇將你流放到此地,你心裡可有怨恨?”
“皇上能赦免草民性命,草民感激不盡,不敢有一絲怨恨。”謝霽庭垂眸道。
永嘉公主想了想,說:“其實去年英國公府出事後,我去求過父皇,求他赦免你的罪名,可父皇最後還是將你流放了。是我無用,沒能幫到你什麼。”
“公主能為草民求情,草民已經萬分感激了。”謝霽庭依舊恭敬道。
永嘉公主見他雖說著感激,態度卻依舊疏離,便忍不住問了一句:“我此去和親,你當真,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草民唯願公主平安順遂、長樂永康。”謝霽庭淡聲道。
永嘉公主盯著他看了半晌,也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一絲留戀與不捨,她心傷的閉了閉眼,才重又睜眼道:“謝世子可知,即便你和表妹自幼定了親,京城依舊有許多貴女傾慕於你,而我和四姐也在其中。我和四姐都曾為了嫁給你,做了些傻事。但我和四姐不同的是,我得不到會默默藏在心裡,而她得不到的,則寧願毀掉!”
趴在牆根偷聽的何春桃聽到這兒大為驚訝,原以為謝霽庭和這永嘉公主不過是舊相識,沒想到永嘉公主還是謝霽庭的傾慕者之一。
而她口中得不到就寧願毀掉的四姐,也不知對謝霽庭做過些什麼?
謝霽庭聽到這裡則是微微蹙眉,難道四公主曾經對他做過什麼,而他卻毫不知情?
永嘉公主說到這兒,則是話音一轉道:“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或許,我應該學四姐那樣,多為自己考慮考慮。畢竟,我馬上就要離開大夏了,再不為自己考慮一次,恐怕就沒機會了。”
何春桃聽到這心道不好,難道這永嘉公主要毀掉謝霽庭?她是要殺了謝霽庭還是……
卻聽永嘉公主下一句說道:“我此去韃靼,人生地不熟,身邊也沒個親信之人,不如,你隨我一起去吧。”
何春桃聽了瞪大眼睛,這永嘉公主竟然要讓謝霽庭陪她一起去韃靼!這怎麼行?
謝霽庭亦是面色微變,拱了拱手道:“草民身無所長,即便去了韃靼,只怕也幫不了公主什麼。且草民如今乃一介流人,若無準許,不得離開雁歸鎮,更不能擅離大夏,怕是無法隨公主一起去韃靼了,望公主見諒!”
“你在拒絕本公主?”永嘉公主嗓音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