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七夕, 正值盛暑,日頭又烈又毒,如非必要,大家就都不愛出門, 食肆的生意也少了許多。
何春桃也整日懶洋洋的, 不愛動彈, 沒事兒就躺在藤椅上吹風。
有風的時候吹的是自然風, 沒風的時候,吹的是謝霽庭用蒲扇扇出來的風。
還別說, 他打蒲扇打得特別有節奏,不會太快也不會太慢, 扇出來的風也剛剛好, 吹起來很舒適。
她時常吹著吹著就闔上眼睛睡著了。
但這天, 她先後被吵醒了兩次。
先是上午外面傳來馬蹄聲,出去一看,竟是韃靼派了使團來大夏, 經過雁歸鎮, 一路要入京去。
這會兒, 何春桃睡午覺睡得正香呢,又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
她睜開眼, 一把奪過謝霽庭手中的蒲扇, 一邊扇風一邊往外走,準備出去看看是什麼人這麼吵,還讓不讓人好好睡個午覺了?
誰知, 走到門外一看, 卻見一行官差押著百餘名女子從縣城方向走了過來。
這架勢, 怎麼看著像是押送流放的犯人?
但, 怎麼會一次性押送這麼多過來?還全是女子?
正疑惑時,就見附近幾個村子的孫裡長帶著人急匆匆地趕過來,很是殷勤地迎向那行官差,熱情道:“官差大爺們辛苦了,寒舍已經備好了酒菜,待會兒一定讓你們吃好喝好!”
官差們和孫裡長客套了幾句,便讓孫裡長在前帶路。
經過木匠鋪時,木匠老郭忍不住打探了句:“孫裡長,這是從哪兒流放來的這麼多女人?”
“欸,她們可不是流放過來的,而是朝廷對咱們軍戶的恩賞!”孫裡長糾正道。
“恩賞?”老郭沒太明白。
“咱們軍戶娶妻難,朝廷啊,就特意給沒娶妻的軍戶賞下軍妻,好讓咱們軍戶也能開枝散葉有香火繼承。”孫裡長喜滋滋地解釋。
“那這些軍妻,是從哪兒來的?”老郭又問。
“她們啊,有的是罪犯家眷,有的是朝廷從貧苦人家買來的,還有的,本就是軍戶娘子,但相公死了沒個依靠,朝廷就把她們召集起來重新分配給沒娶妻的軍戶。”孫裡長笑呵呵地回答。
老郭聽了很是震驚,不止老郭,圍觀眾人都驚訝不已。
何春桃更是惡心得想吐,什麼沒有依靠重新分配,不就是把女人當成物件來分配麼?
見那百餘名女子俱都一臉麻木,顯然是對自己的未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其實往年咱們衛戍是分不到這麼多女人的,今年我特意向上面爭取了下,才多分配了些過來。”孫裡長得意洋洋地說完,又感慨道:“聽聞皇上近來身體抱恙,竟還能記掛著咱們軍戶,給咱們軍戶賞媳婦兒,真是個好皇上啊!”
說完,還轉身朝京城方向拜了拜,以表感激。
好皇上?何春桃聽了只覺諷刺,他說這話前,怎麼不先問問那百餘名被賞下來的‘軍妻’,問問她們同不同意他這句話!
狗皇帝,聽說前段時間剛在朝上被氣得吐了血,竟還有閑心惦記軍戶們娶沒娶媳婦兒!
眼看著官差們帶著那些女子從食肆門前經過,何春桃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沖上去,給那些女子製造逃跑的機會。
可她剛要往前,手腕就被人緊緊抓住了,她回頭一看,見謝霽庭沖她搖了搖頭,才強行忍耐下來。
待到一行人走遠出了鎮子,何春桃才回到屋裡,問謝霽庭:“你可有什麼好法子能救她們?”
謝霽庭搖了搖頭。
“那你剛才為什麼要攔著我?”何春桃氣憤地站了起來。
“憑你一個人,怎麼救她們?”謝霽庭反問。
“我只需要製造些混亂,讓她們趁機逃走就是!就算不能全都救下來,但能逃多少是多少!”何春桃說。
“逃?逃到哪裡去?她們都是登記在冊的,沒有文牒沒有路引,她們非但哪裡都去不了,還會再次被抓回來。”謝霽庭沉聲道。
“那、總有能僥幸逃脫的吧,或是藏起來不讓官差找到,藏一陣子應該就沒事了吧。”何春桃不自通道。
謝霽庭見她還是這般天真,只好殘忍地戳穿她的幻想:“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把她們全都救了下來,也還會新的女子來填補這些空缺?”
何春桃聞言一下子失力跌坐在了椅子上,是啊,如果她今日救下了這些女子,來日就會有另一批女子被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