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霽庭還坐在前廳,她本想趕他回去,他卻堅持要留下來陪她一起守歲。
何春桃拗不過他,只好隨他去了。
平日裡睡得早,今日要守歲,難免犯困,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謝霽庭說著話。
“新正這幾日食肆不用開門,可以清閑一陣子了。”何春桃一邊繡著香囊一邊說,她把那個蘭花香囊還給了代王,只能自己繡一個補給小安,反正她繡工差,跟那個蘭花香囊上的繡工不相上下。
“嗯。掌櫃的辛苦了一年,是該好好歇息一陣子。”謝霽庭把視線從書上移開,看到她手下香囊上的針腳,歪歪扭扭的,竟跟她的字如出一轍,慘不忍睹,忙又收回了視線。
“食肆不開門,你也不用過來了。留在家好好歇幾天吧。”何春桃說。
“食肆雖不開門,幾個孩子的開蒙卻不能停下,掌櫃的字也還得多加練習。”謝霽庭道。
言下之意是他這幾天還得過來。
何春桃手下針線一頓,過年了都不給孩子們放假,這也太嚴厲了些,不過她也不好反駁,不然他還以為是她自己偷懶不想練字呢。
想到自己那怎麼也練不好的字,她連忙轉移話題道:“過了年離開春就不遠了,分給你那十五畝地你有什麼打算沒?”
“我之前去看過,都是些荒地,地裡全是石頭,怕是難種了。”謝霽庭答。
何春桃一想也是,能分配給這些新發配過來的流人的,自然都是些沒人要的荒地。光是清理地裡的石頭就得許久,還要來來回回地翻地,把地裡的草種弄走,七七八八的,靠他一個人肯定幹不了,要趕上播種,得請好些人才行。且這種荒地即便種了,第一年的收成也會很少。到頭來,怕是還會虧錢。
“那就先不種了,反正你現在也不缺交稅賦的錢。你存在我這兒的銀子也有五六百兩了,你什麼時候要用銀子,就隨時跟我說。”
這段時間他制筆賣的銀子都存在她這兒,她本來不想收的,又怕他跟之前一樣大手大腳的一下子給敗光了,才同意幫他保管著。
“嗯,掌櫃的要用,也隨時可以用。”謝霽庭道。
“我自己賺的有銀子,做甚麼要用你的?”何春桃白了他一眼,繼續道:“你的那些銀子,還是留給你將來娶媳婦兒用吧,即便你想打光棍,你弟也得娶親,你妹妹也要攢嫁妝,以後要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謝霽庭不好反駁,只好換了個話題:“小萍正月初四的生日,你可有準備好給她的生辰禮?”
何春桃被他一提醒,才記起來小萍那丫頭是陳老大夫幾年前正月初四那天撿的,就把她的生日定在了正月初四這天。
“你也不早點說,我現在上哪兒給她準備禮物去?”何春桃埋怨了句,想了想,問:“要不,我給她也繡個香囊?”
謝霽庭看到她手中香囊上繡得像毛毛蟲的蘭花,委婉道:“香囊就算了,小萍喜歡舞刀弄劍,我託駱鐵匠打了兩把沒開刃的小劍,到時候我們倆一人送一把便是。”
“那可不行,小萍那丫頭本來就沒爹沒娘,性子野得很,我得送她些女孩子用的東西。”何春桃想了想,自己的繡工確實拿不出手,還是回頭去呂大姐那兒買一套新衣裳送給小萍,還得是繡著花兒的那種漂亮裙子,這樣等開春後小萍正好可以上身穿了。
謝霽庭對她這種自己沒有女兒,就想去打扮別人家女兒的行為,竟然出奇地能夠理解。
就像小安,雖然不是他的兒子,他卻每天對他言傳身教,希望能把畢生所學都教給他,盼著他能長成他希望的樣子。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家常,慢慢地,何春桃實在撐不下去,上下眼皮直打架,捏著繡到一半的香囊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謝霽庭拿了毛毯給她蓋好,才坐在旁邊繼續看書守歲。
子時一到,外面又響起了噼裡啪啦的爆竹聲,何春桃被驚了個半醒,迷迷糊糊地說了句:“明日孩子們來拜年的糖果糕點準備好沒?”
“放心吧,都準備好了。”謝霽庭輕聲答。
何春桃這才安心地趴到桌上,重又睡著了。
“已經是今日了。”謝霽庭看著她的睡顏,對她說下新年第一聲祝福:“新年快樂,春桃!”
如果可以,他希望把所有美好的祝福都送給她,希望她能隨心所欲地生活,永遠開心自在,心想事成。只除了一點,他希望趙大原不要回來。
哪怕這份心思有些陰暗,但,他真的很想一直陪在她身邊,而趙大原一旦活著回來,她身邊勢必沒有他的位置了,甚至為了避嫌,她不會再同他有任何來往。
之前幾年,他都極力剋制著自己,才能不讓自己再去青州找她,不去分散他們一家三口,不去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若趙大原再回來,他不敢保證,這一次他是否還能剋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