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峻走後, 何春桃問謝霽庭:“你方才為何不開口為你弟弟求情?”
“他違反軍紀,理應受罰。”謝霽庭答。
從前只知道二弟性子風流,不曾想他如今連偷雞摸狗的事都能做得出來。他們既已流放到邊關,自該謹言慎行, 若放任他這樣下去, 日後不知還會惹出什麼禍事來。索性今日讓他好好挨頓打, 以後才會收斂一些。
且, 他能看出來,今日韓副將特意將人提出軍營當街審問, 是為了給他一個下馬威。他若開口求情,恐怕非但無用, 還會讓二弟多吃些苦頭。
何春桃心想:這人還真是規矩比天大, 只是不知他今日為她出頭反倒害了他親弟弟, 有沒有覺得後悔?
“那會兒,你為何要替我出頭?”何春桃直接問道。
謝霽庭看著她那雙豔麗的桃花眼,他看到她眼中有不解, 有懷疑, 甚至還有警惕, 顯然,即便他為她出了頭, 她也只會認為他心懷叵測另有意圖。
四年前, 他沒有調查,便將她發賣出府。當時他在氣頭之上,認為她既然趁他醉酒蓄意勾引, 那麼無論她有沒有給青鷂等人下藥, 都不重要。
後來, 他仔細問過, 才知是藍鵲捉弄青鷂等人所致,事發後還將罪責推到了她身上。
他很後悔,當時沒有選擇相信她,也沒有為她分辨過哪怕一句。
今日看到她被人圍著質問指責,在場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相信她,她當時的表情既無措又難過。
他突然就想到,四年前,她被冤枉下藥時,是不是也像今日這樣難過委屈?
四年前,他沒有為她分辨過,四年後,無論如何,他都要選擇相信她。
她既然相信瘋婦沒偷酒,那他便也相信她。
但這些話他無法對她說,更沒臉向她提及四年前的事,便道:“那位瘋婦,看著有些可憐。”
何春桃心下恍然,她就說他前兩天跟個悶葫蘆似的,怎麼今天突然就能說善辯起來?原來是和她一樣,可憐瘋婦。
恍然之後,她又暗自鬆了口氣,她還真怕他說什麼是為了她。她可不想欠他半分人情!
“瘋婦確實是挺可憐的。不過,今日之後,你二弟恐怕是恨上你了。”何春桃簡單提醒了一句,便回了後院。
剛才謝鵬銳受刑時,她沒讓小安出來,怕嚇到他。
見小安正跟謝馨如一起玩九連環,而謝馨如臉上有淡淡的擔憂之色,便安慰了句:“放心吧,你二哥沒事。只打了三十軍棍便抬回去了,韓將軍開恩,說是剩下的留著下次再打。”
謝馨如瞬間鬆了口氣,雖然她對這位二哥沒什麼好感,但他畢竟是她僅剩的兩個親人之一。他犯錯受罰是應該的,只要沒死就行。
但與二哥不同,大哥是個好人,也是真正關心愛護她的人,她實在不想大哥再去採石場受五天罪,於是厚著臉皮開口求情道:“春桃姐姐,後天我大哥就又要去採石場服雜役了,他身體弱,上次從採石場回來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他現在還喝著陳老大夫開的藥,您能不能跟韓將軍說一聲,求他給我大哥換個輕省些的差事?”
何春桃愣了下,她這才知道原來謝霽庭渾身是傷,不光是因為一路流放,還因為去採石場做了幾天苦役。
謝馨如見她沒說話,便繼續求情道:“春桃姐姐,我大哥真的很能幹的,連皇上都誇過他好多次。只要能給他分配一份文職差役,他一定能做得特別好!”
何春桃回過神來,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別的,而是謝霽庭如果去服雜役了,那她店裡豈不是缺個跑堂夥計?
見謝馨如一臉哀求,何春桃雖心有不忍,但還是拒絕道:“這差事定都定了,哪有隨意更改的道理?我怎麼好拿這種事去求韓將軍,這不是讓人家難做嗎?”
謝馨如面露失望,卻沒再繼續哀求。春桃姐姐已經借了銀子給他們治病,她實在不該奢求更多。
何春桃見她不再相求,心裡也鬆了口氣,她還真怕她會跟她一哭二鬧啥的。
這時,一旁小安突然插嘴道:“我去求韓叔叔,韓叔叔最疼我了,只要我去求他,他一定會答應的。”
何春桃臉色一變,抬手就給了他腦門一個爆栗子,訓斥道:“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摻和什麼?不許去找你韓叔叔說這事兒,聽到沒?”
“哦。”小安捂著腦門一臉沮喪。
何春桃有些不放心,怕小安還是會揹著她去求韓峻,到時韓峻恐怕會以為是她指使小安去求情的,那樣反而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