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破曉,黃尚武睡眼朦朧,被周圍陌生的環境嚇一跳,有那麼一陣恍惚。用力敲了敲腦袋,才略微有所清醒。
“再用點力,用不用我幫你清醒清醒。”沈霽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讓你喝那麼多,還差點給我當了老姨。
“不夠意思,瞧我喝那麼多,作為姐妹都不說攔著些。”黃尚武一邊嘟嘟囔囔,一邊晃晃有些落枕的脖子說道。
葉初晴一早就幫著沈夫郎將新房子室內四個角放上銅板,取四平八穩之意。將鍋裡放上一把斧頭,一福壓百禍。又燃了灶,燒開一壺熱水,將從河裡撈出的魚開膛剖腹,上灶燉上,自然是求富貴有餘之道 。
說是習俗也好,迷信也罷,都是對生活的一種期盼。
“我這幾日準備回縣裡,你要留在這兒,給我娘做閨女嗎?”沈霽禹拍拍正樂滋滋的跟著沈婆子學編竹筐的黃尚武問道。
只見黃尚武瞬間就垮了臉,五官都快集中在一處。
“幹脆留下給我做女兒得了,哪像霽禹成天不著家,真不知道養她有什麼用?”沈婆子不知道黃尚武是離家出走,避難來了。她當然也不是希望沈霽禹守著這點田地過活,對於孩子,能有多大能耐就憑自己折騰去吧。
只是這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黃尚武感覺這話如同在罵自己,將自己的臉抽打的火辣。這些年來自己可是沒正經在家陪過爹孃,好容易決定穩定下來,不再於江湖上漂泊,卻又與爹孃置氣跑了出來,實屬不該。
“我跟你回去,大不了吃我娘一頓竹筍炒肉,又不是沒受過。”黃尚武猶如時刻準備就義的志士一般,頗有壯士割腕一去不歸的慘烈。
沈婆子這時才聽出點門道,只得說道:“那沈姨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省著爹孃擔憂。自己兒女什麼事不能原諒。你都不知道霽禹給我惹了多少事……”沈婆子大談沈霽禹曾經的光榮史,黃尚武在一旁聽的樂和。
新房已落成,兒子們自是不好久留,沈婆子挑些沈霽禹帶回來的物事讓兩個兒子捎帶回婆家,即便對費家也沒有因此失了禮數,說白了還不是希望兒子在婆家好過些。
“霽禹啊,去送送你二哥,他一個人在路上,委實不安全。”沈夫郎囑咐道,拍拍沈霽景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心疼這個兒子啊,卻也只能生生的壓下那份不捨。
“我也跟你出去轉轉,否則就霽禹這三腳貓的功夫,嘖嘖。”黃尚武湊著熱鬧對沈霽禹抨擊道。
沈霽禹挑挑眉,沖著黃尚武不懷好意的樂了,反倒樂得黃尚武有些尷尬,搓了兩下手,顯得有些侷促。黃尚武的確沒有其他想法,她更是知道名節對於男子的重要性,所以對沈霽景更是絲毫不會越雷池半步,說話做事更是恪守禮節。
黃尚武提著東西跟沈霽禹走在前面,沈霽景錯開一步跟在後面。他本就是少言寡語之人,加之還有黃尚武在,更是顯得話語少了很多。
“呀,是哥哥回來了,可是累了,快些歇息。顏兒給二位夫人請安。”開門的是個還算漂亮的男子,嗓音略尖,搭眼看去像是個知禮節的人,但那總是瞄著沈霽禹與黃尚武的眼神,就讓人不是很舒服,舉止間透著種輕浮。
“呦,還是護送回來的。”費朗撫了撫身上的衣擺,走了出來陰陽怪氣的說道,尤其是當她看到黃尚武時,更是顯得有些不耐。
黃尚武穿的是初來沈家的那身衣服,人顯得更加精神高貴。單是身高就比費朗高出一頭,更別提那種在江湖上歷練多年的氣勢。費朗自是知道此人與沈霽景並無瓜葛,可是看到送沈霽景回來的人是個如此的人物時,心裡就很不舒服。
費朗她娘和爹也出來了,原本他們是不屑於與沈家打交道的,總是怕沈家沾了自家便宜。可是如今沈霽禹上進了,參考了舉人,沈家的房子也修建了,怕是將來也會有所發展,便客氣了幾分。又看到沈家準備的禮品,更是熱情了幾分。
“對了,顏兒有了身孕,你身為大房,多擔待些。”費朗忽然提了這麼一句話,滿意的看到沈霽景的臉變了色。倒是沈家二老有些尷尬,沈霽禹更是沒心情在費家多做停留,她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拳頭。
“那倒要恭喜二嫂,不知有幾個月的身孕了?”沈霽禹貌似恭喜的問道。
費朗娶夫侍將近一個月,這若是幾個月的身孕自是說不過去。費朗沒有反應過來,還喜滋滋地答道:“郎中說了,不到兩個月。”那個顏兒聽了,臉色有些失了血色,費家二老也覺得沒什麼臉面,這未婚就有了身孕,即便是喜事也變得沒那麼喜慶了。
沈霽禹心裡冷哼一聲,便以家裡還有事要忙為由早早離開了。只是莊重的抱拳沖著費朗說道:“霽禹將二哥託付給嫂嫂,還望嫂嫂好生照料。”只是省了一句話便是:“如若有什麼差池,定是不會放過你。”
費朗卻喜滋滋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說道:“自然,自然,”
沈霽禹回來的路上話少了很多,黃尚武彷彿也在想著事情。黃尚武看不慣費朗,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便多做評價,只是那個消瘦的身影,那個強作歡顏的人卻讓人有些心疼。
“啪”一個耳光扇過,陳喬的頭猛的偏向側面,血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她直直的跪在地上,抬起右手的,用大拇指揩淨嘴角的血跡,沉著臉,眼神陰冷了幾分。
“孽障!你不在鄉下好生待著也就罷了,回來也不安生!學什麼不好,卻學別人僱兇鬥狠。你自己做的好事,卻將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我看賬目一事,我是輕饒你了!”陳鐸氣得大喘了幾口。
陳鐸起初還想沈霽禹怎麼辭的那麼急,即便參加了舉人考試也不一定就可以考取上,更沒有辭工的必要,沒想到問題卻出現在了這。陳鐸認為是陳喬威嚇,導致沈霽禹辭工不做了,而事實上沈霽禹早有辭工的打算。
椿子找的那三個人沒收到僱傭的銀錢不說反而捱了一頓好打,那些定錢付醫藥費都不夠,便心生不甘。找椿子討藥錢,卻連椿子的影子都找不到,當然是椿子藉口生病躲了起來。這三人不知在哪兒得知陳喬在縣衙領了差事。便到縣衙堵她,陳喬更是窩了一肚子的火,任務沒完成還好意思要錢,更想著將付給他們的定錢要回來,並揚言不給就抓人,當然她也就是唬唬人而已。
這幾人一向都是隻進不出的主,怎麼也不可能將銀子還回來,向陳喬要錢不成,便也不跟她廢話。打聽到陳喬是城裡大商陳鐸的女兒,便隻身來到陳家商鋪,三人在門口一躺,本就傷得不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陳家傷了人。那三人說了不給錢便不走,這才驚動了陳家的掌櫃,也讓人稟告了陳鐸。大戶人家,多一個子女便是多了一個分家産的危險,陳喬雖然不受寵,卻也為幾雙眼睛所盯視,這樣事情更是不可能隱瞞的下來。
“去祠堂給我跪著,要麼就滾出陳家。”陳鐸指著門口怒道。她都已經夠給陳喬臉面的,將她叫道書房訓斥,卻不是當著家族的面施以家法,只怕這個混賬是不會領了自己這份苦心。
陳喬暗自咬了咬牙,緩緩起身,踏出了書房。屋外陽光耀得她有些頭昏,她總是覺得身邊有人對她指指點點。路上即便遇到向她問安的小僕,她也覺得那人是在嘲笑她。彷彿有個人在耳邊反複的說著:“將所有人踩在腳下,讓他們向你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