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你快看看我家禹兒咋還不醒?可憐見的,我這可憐的女兒呦,也不知道哪個黑心黑肺的,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下這麼重的手!”頭發花白幹瘦男人,抬起糙如老樹皮般深褐色泛著青筋的右手,撫了撫躺在土炕上昏睡的年輕女子的臉,起了身退到一邊,用袖口拭了拭眼淚,給上來把脈的大夫讓了地兒。
秦大夫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年輕女子,頭上纏著的灰布條滲著血跡,臉青腫的像個發面饅頭,不禁嫌惡的皺了皺眉。若不是出於和沈婆子鄉裡鄉親住著,真懶得管這個小痞子,無奈醫者父母心,撩起袖子把起了脈。
“沒什麼大礙,照著這付方子抓三天的劑量,每日早中晚各服一副。腦中有些許淤血,不過最遲明天也應該醒過來了。”說著,秦大夫寫了副方子遞給沈家夫郎。
蔣夫郎連忙接了過來,“有勞秦大夫了。”說著,男子又抹了抹眼淚。
“你個夫道人家,哭頂個屁用,不都是你慣出來的好閨女嗎,改天讓人打死了倒也少了個禍
害。”沈婆子蹲在窗下,緊了緊衣襟,狠狠啜了一口老旱煙。
“還愣著幹啥,快點給秦大夫拿診金去。” 沈婆子沖著夫郎吩咐道,沈夫郎氣哼哼的挖了一眼自家妻主,鑒於屋裡還有外人,只得悶悶答了一聲:“是,妻主。”便扭身進了裡屋。
沈婆子起了身,瞪了一眼躺著的女子,無奈嘆了口氣,她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攤上了這麼個孽障。
沖著煙鬥吐了口唾沫,用皸裂大拇指按了按,抄起煙杆插在了腰上,與秦大夫攀談了起來。
用鑰匙開啟了木頭箱子,從最底下翻出了一個絳紅色的粗布包袱皮,一層層的翻折開,細細的又數了一遍,三小串銅錢和五十四文散錢,沈夫郎咬了咬牙,拿出一小串整整一百文,心這個疼啊,今年又得等著別人家秋收後,再去溜溜地了。莫要耽擱了人家秦大夫的時間,沈夫郎趕緊擦了把眼淚,轉身出屋。
陽光劃破了黎明前的昏暗,也驚醒了沉睡的公雞,引來啼鳴聲一片。不知是誰家的狗驚了誰家抱窩的雞,還是誰家的夫郎撿了趙家的雞蛋,引來趙家夫郎的罵街,總之村裡又熱熱鬧鬧的開始了新的一天,而這一天對於陳靖來講的確是個嶄新。
“原本為了清淨,特意在郊區買了一棟洋房。真應該找物業談談,高檔小區裡竟然噪音這麼大。
物業管理規約上是怎麼簽的,現在自己就是沒有功夫計較這些事。”陳靖緊皺著眉頭思考著怎麼能壓下嘈雜的噪音,費力的抬起了左手,手掌用力的按壓著太陽xue,頭昏沉沉的,渾身上下真他媽的疼啊。
陳靖緩緩的晃了晃頭試圖睜開眼,模糊的景象一點一點聚集了起來。再任憑經歷過職場大濤大浪依舊面不改色如陳靖,此時也徹底石化了。呆愣的看著眼前的景物,用力的閉了一會眼再猛地睜開,發現依舊……若硬要找個形容詞,那就是破敗。
滿眼的黃土牆壁,坑坑窪窪的支愣著幾根枯草,窗戶嘩嘩的響了兩聲,一股夾雜著寒氣的小風拱開窗戶的裂縫,歡快的鑽進了室內,捲了一下陳靖的脖子,溜進了她衣襟裡,著實讓陳靖打了一個大大的冷顫,趕緊裹了裹身上的一鋪蓋不暖。
屋外傳來了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她爹,我去下地了,這兩天讓那個孽障攪得地裡的活耽擱了不少,怕是多少要誤了些春耕,這兩天我得抓緊趕趕,早飯我就不回來吃了,給我揣上一個餅子。”豪爽聲音從屋外傳來。
“雖說是春天,但還是寒的緊,吃了涼餅子,身體是頂不住的,莫要垮了身體。一會我給禹兒熬了藥,拾掇完家裡的物事,就去給你送飯,也和你一起趕趕地裡的活。”溫潤卻不失磁性的聲音答道。
“嗯,也好。一會你也不用與我一起侍弄地裡的活,回來看著點那孽障什麼時候醒過來,省得她又出去到處給我惹事生非。”屋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這老婆子明明是關心禹兒的,嘴上卻硬的很。唉,也不知道禹兒什麼時候能醒來。”隱隱的嘀咕聲飄進了陳靖的耳朵裡。
陳靖的大腦迅速恢複了一貫的冷靜,正在飛速的旋轉著,仔細分析著自己的處境。剛才聽來的話,讓她有一瞬間的震驚,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這裡不是她曾經生活的環境,如果沒有分析錯,自己就應該是屋外那人口中提及的“孽障”,而那對話的兩人應該是這身體原主的父母。
陳靖清楚的記得,自己下班回家,去車庫存車被人敲了腦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難道自己死了,靈魂附在了這個人身上,對於一個深受馬克思主義無神論教導多年的人來講,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等等,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怎麼好像是女人下地耕作,男人做家務,而且自己還是那人口中惹事生非的“孽障”。
陳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汗毛刷的豎了起來,陳靖徹底糾結了,悄悄的掀開了那床蓋不暖,一咬牙低頭看了一下,深深的舒了一口長氣。幸好,自己依舊是個女人,一個穿了破舊古式裡衣的女人。沒錯是古式,所以說用當下流行的話題來講,她陳靖穿越了,而且穿到了古代,一個家徒四壁的農戶家。
像是為了配合陳靖的想法,“哐哐哐”,樑上君子撒歡似的奔跑著,“噗~”不知又是哪一位來了個緊急剎車,連環的碰撞聲接踵而至,真擔心它們“踏破土棚藏身處,墜落全不費工夫。”陳靖真想大聲來一嗓子:“斯是陋室,貧已至此,君子閣下,尚食飯否?竟然這麼有精神頭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