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子一把抓起身邊盤子裡的燒雞，兩手一錯，擰下了雞腦袋，含在嘴裡嘬著，笑眯眯地看著李星野。
“小後生，毛嫩臉生，卻還能知道稱呼老爺子我一聲老仙兒。不錯，不錯。”他把滿是油的手在自己身上抹了兩把，一骨碌身子，滾到了床上。
“按照規矩，咱們道個蔓兒吧，你先來！”
這套說辭，起碼是幾十年前的江湖黑話，由於是口口相傳，所以叫做“唇典”。
老年間江湖人都這個東西特別重視，有話分教“寧傳三兩金，不傳一句唇”。
但現在哪裡還有人說這個，李星野笑著搖了搖頭。
“在下李星野，塵世中一個迷途小後生。既不是陰陽先生，也不是堂口出馬弟子，只是與幾位仙家有過一面之緣。”
蘇老爺子本來是翹著腿，一隻胳膊墊著腦袋。聽李星野說完，就該他報號了。按照“道蔓兒”的規矩，這個可耍不得賴。
他端端正正地坐直身子，搖頭晃腦地說道
“口尊一聲黃老仙，
修道煉丹在西山。
塵緣未了何處遊，
沉迷酒肉在人間。”
唸完之後，手拍大腿，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好詩！好詩啊！就算李太白杜工部再世，也不過如此！”李星野竟然毫無廉恥地鼓起掌來，兩個巴掌拍得通紅。
那黃老仙兒倒是挺享受，兩手虛按，平息了掌聲。
“李小哥，看你也挺懂規矩，以前是跟哪路仙家結過緣吶？”
“小子見識淺薄，德行不足，只是跟東北胡家染塵先生，白家家主白老太太和白銀潤，長白山灰老太爺，青龍山常三爺這幾位有過交情。”
這幾位裡面，胡白兩位是東北鼎鼎大名的仙家，哪裡是名不見經傳的黃老仙兒能比得上的。青龍山離此不遠，常三爺的名號也比自己的響亮太多。而且，這“交情”兩個字可不一般，語氣可比“結緣”要重得多。
本來打算點撥點撥這個上路的後生，黃老仙兒正一臉笑而不語的表情。
如同一個人，拿著自己過年時候捨不得喝的二鍋頭，正要美滋滋地喝一口，順便給一個窮要飯的倒上點嚐嚐鮮，卻發現對方從兜裡摸出一瓶五糧液。
黃老仙兒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尷尬地咳嗽一聲。
“李小哥，咱們江湖盤道，可不能胡吹大氣。你說與他們相識，不知道可有什麼信物？”
李星野兩手一攤“沒有。”
“那能否焚香招請哪位仙家？”
李星野皺眉無奈“我不是出馬弟子，不能。”
黃老仙兒眨巴眨巴眼睛，手托腮幫子，犯起了愁。
“按說你提到的那幾位，都是老仙兒裡的頭勾，隨便哪個發話，我都得聽著。尤其胡家，不僅在仙家裡德高望重，他們家還有一支遠宗在我們這裡有活動，其中西山胡老七生前更是我的至交好友。”
說到這裡，他竟然拿油漬麻花的袖子抹了兩下眼睛。
“胡老七呀胡老七，你彆著急，咱老哥倆黃泉路上很快就手拉手一起走嘍。”
老仙兒是動物修煉的，不似人類天生就會藏心眼兒，李星野見他真情流露，也暗暗慨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