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冷風自通風口灌入昏暗的男廁,隔間的門板輕輕翕動,楚斐然撐著隔板對著泛黃的馬桶幹嘔,壓著胸口以為欲吐感微緩,抬起頭來想喘口氣時卻又因男廁彌漫著的腥躁味而湧起一股反胃感,鼻頭一酸,低頭終於將才沒吃幾口的午飯吐了出來。
“哇靠…楚斐然,你是怎樣…”
兩個懷裡抱著專業書和資料夾的男孩走了進來,蹙著眉幫他推開隔間門板,剛剛楚斐然和他們從食堂走出來,本就顯著懨懨倦容的人忽而臉色煞白,像在承受著看不見的痛苦,隨手將書拍進他們的懷裡便捂著嘴跑進了廁所。
李蕭被拍得胸口還在隱隱發疼,但看著楚斐然難受的樣子還是問道:“還行嗎?”
楚斐然急促地喘著氣,抬起手背揩走了嘴角滑落的唾液才緩緩站起身來,喉嚨因方才撕扯的力度而疼痛,啞聲道:“沒事。”
“是胃痛嗎?” 葉深擔憂地問,想碰他的肩膀卻又因他不喜與人接觸而收回了手,和李蕭尾隨著楚斐然走出了隔間。
楚斐然不答,扭開水龍頭後捧起水漱口,指尖輕微哆嗦卻還是在冷風裡用涼水洗臉,讓砭人肌骨的寒意蔓延全身,任由刺骨的冷麻木肉體、精神和心理上的不適和異樣。
“當然啊,不然他還能懷孕哦。”
楚斐然聞言微頓,隨即關上水龍頭,不動聲色地直起身體,鏡子裡的下顎骨瘦削得清晰泠冽,卻因神色蒼白頹靡而宛若捲了邊的寒刃。
“你他媽才懷孕。” 楚斐然轉身從李蕭懷裡抽走自己的東西,那因捏著書而泛白的指尖宛若脆弱又無機質的瓷,葉深看了幾眼後不自然地轉開目光,踟躕了幾秒後問:“我們送你去找校醫?還是…還是…到我宿舍躺躺?我們幫你點到。”
“是啊,我們…” 李蕭看著葉深剋制著憂慮的目光,趕緊話鋒一轉,“我記得葉深的宿舍在附近,不然你到那躺躺?他給你帶藥。我幫你們點名。”
他們見楚斐然沉默,以為他在考慮,可實際上,楚斐然心不在焉,忽視了兩人的問題也忽視了他們詭異的默契和氛圍,心裡是冉冉升起的不可置信和恐慌,因不安而陷於失重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忽而感受到了小腹處那不該存在的器官裡,有了股別樣又親暱的波動。
自他來了生理期後,季言之不戴套開始,他早該知道。
可醫生說他的生理期週期可能和人不太一樣,也說他懷孕的機率很低,但妊娠反應都有了。
楚斐然收緊了手,強忍著在兩人的注視下想拉起外套拉鏈的沖動,面上仍舊鎮定自若地道:“幫我點名就行了,下次吃飯賬算我的,先走了。”
楚斐然大學唸的是工商管理,不住宿舍,不參加社團,初高中也缺乏融洽相處的群體意識,在和季言之分開後就是獨來獨往。
他冷裡總帶著辛辣的煙草味,黑發間的黑色耳釘也讓他看起來又酷又欲,也仍舊是一副冷漠倨傲,戴著耳機,生人勿近的樣子,可事實是楚斐然還是不知道怎麼社交,脾氣不好,講話還直接,唯一被他劃分為“朋友”郝佳去了澳大利亞,他的生活中心真的只剩下季言之了。
或許是和季言之待的時間太長,他獨自走在人潮裡的時候,偶爾會覺得孤獨,所以只能等季言之來陪他上課。
“我不能去找你嗎?” 楚斐然靠在季言之懷裡,被吻得上氣接不接下氣,季言之含著他的耳垂笑了起來,柔聲說:“不能,不想讓再多人看到你了。”
“嘖,真只有你把我當寶了。”
後來楚斐然學校就傳開了,校草的兄弟也是校草,f大的校草。
季言之擅於社交,沉穩得體,在少了那抹溫柔得虛偽的笑意後,儒雅的青年談吐有禮卻疏離,克己複禮卻淡漠,但楚斐然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季言之——連唇角柔和的弧度都是冷。
後來大二的課程忽而變得繁忙,季言之不能常過來了。
“寶貝記得要等我來接你。”
兩人赤身躺在床上,但季言之壓在楚斐然身上,埋首在他的肩窩裡,深吸口氣時像毒癮發作的人得到了滿足。
楚斐然的唇被咬破了好幾個口子,兩條腿痠軟無力,小腹裡是滿滿鼓鼓的精ye,前後兩個紅腫的xue因潮濕和不知節制而刺痛。他摸著他的頭發,心裡突然因他不能過來而失落,但面上也只是羞憤,疲憊又沙啞地道:“去去去,行了,起來抱我去洗澡。”
如果和季言之的課表恰好碰上就在課後等他來接他,如果不一樣就先到附近弄堂深處的藝術咖啡館泡著等季言之。
楚斐然沒有文藝氣質,只有黑灰兩色的冷酷boy在棉麻、綠植、輕音樂和咖啡香裡顯得格格不入,但他貪那裡安靜。他其實有想過要去實習但投的簡歷全都不了了之,最後也就算了,成了這家咖啡館的常客,久而久之就認識了些志同道合的同校同學。
葉深和李蕭都是在那裡做兼職的barista,也喜歡音樂。
季言之和他的愛好不一樣,或者說季言之對除了他以外的事情都很淡漠,只不過因為是他在說,季言之才在聽,所以在難得地認識了有共同愛好的同齡人時,楚斐然是挺高興的。
大三上半年快要結束了,三人最近討論起了畢業後開一家黑膠唱片咖啡館的計劃——這是他們大二就提起的計劃,可這些他還沒和季言之講起。
公寓昏暗,楚斐然站在浴室前,手握著一盒驗孕棒。
“我到家了。”
楚斐然放開錄音鍵,看著白色語音條傳送後收起手機,走進了浴室。
笨拙地接尿,小心翼翼地斜拿,看液體流過顯示板,一分鐘隨著楚斐然紊亂的心跳倒數,誤差了幾秒後結果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