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升越高,晨曦漸漸散去,清江屯此起彼伏地響起悲泣之聲,披麻戴孝的人們,在陽光的普照之下,一點一點地感受著死的悲哀,生的艱難。
慕容雪急匆匆地走進了玉竹庵指揮所。
她有一個計劃,這滿目瘡痍的背後,有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既然負責刺殺的天樞宮傾巢出動,幹下這等殺人放火的大案,此刻又藏在哪裡?很大的可能就是在空桑地府裡,一面慶功修整,一面監視著清江屯的一舉一動,清江屯的撤退是必然的,這撤退總是要塵埃落定,他們的目標才算達成,達不成,需不需要回來補刀?
這都是那天勝宗的頭人,需要考慮的,傾巢出動便如徵戰,哪那麼容易?
清江屯的撤退,這當然是有個過程的。慕容雪希望這個過程,可以再明白不過地傳遞給那些黑手,但最好是囉嗦一點,拖沓一點,留出點時間來。因為這個時候,天樞宮極其空虛,天璇宮常年無人,正是打探的好時機!
慕容雪說罷,秋楓清便有了主意,贊道:“此計甚好!確然機不可失。既然對手如此可惡,咱們又何必客氣,且殺他個幹幹淨淨!”
於是玉竹庵指揮所,又把神農幫眾人召喚了來,開了一個特別會議。農衛司的人要分批分散開來,帶著老百姓,願走的,能走的,從現在起隨時走,四面八方大張旗鼓地撤退,鍋碗瓢盆,衣服棉被,牲畜家禽,能帶的都帶,要多壯觀有多壯觀地撤退。
清江屯民眾千般不捨,萬般無奈,終是知道雞蛋碰不過石頭,便也把那滔天的仇恨埋在心底,不做無謂的抗爭。可是逃生的確不易,家財難舍,故土難離,總得撤個好些天吧?天勝宗在空桑山的暗哨,見了清江屯這混亂而壯觀的逃難隊伍時,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來。
逃難者也有走水路的,畢竟船能帶更多的東西。豬啊牛的都牽上去了,真是不怕這些畜牲發起狂來,把船給踩翻了。有一家的漁船,居然連織機都搬了上去,整個清江屯運河人來人往,大包小包,鬧哄哄地徹底紛亂了。
在那亂七八糟的港灣裡,一隻裝滿了棉被的船啟程了,棉被很輕,堆在船上蓋著麻布,倒是像山一樣。這船飛也似的跑遠了,在還沒有散盡的霧色裡順江而下,很快沒了蹤影。秋楓清留了海九章在清江屯維持局面,四芳四劍聽從海九章調遣,保護海心淩和傷員。安排完之後,便和陸菲雲,慕容雪上了這船,與去相思寺掛單的小尼們同行,直撲渝州。
劃船的漢子很賣力,順水還那麼賣力,這船簡直是在飛了。
到得半夜裡,渝州城遠遠在望。慕容雪一個人的時候,還有些忌憚那廣聞齋和浥塵館,但是現在不同,兩位前輩高手在身邊,也算是勢不可擋。天勝宗又怎麼可能預料得到呢?
三人著了夜行衣,趁著夜色殺了進去,幹掉了幾個值夜的守門人,直撲庭院裡的大房子而去。浥塵館裡果然是空空如也,廣聞齋也好不到哪裡去,除了藏書樓多幾個硬手之外,也如一個空宅子一般。
秋楓清三人運劍如風,毫不客氣,一路所遇之人,來不及張口,便被殺了個透心涼。好長時間的憋屈,這快意恩仇倒也爽利。三人一路奔來,長驅直入,如入入無人之境,在兩所宅子挑燈來找檔案書信,東一件西一件,倒也搜羅了一大口袋。
秋楓清心細,又隨意取了些財物,損壞些座椅門窗。慕容雪心下一動,便道:“師父,我要給他們埋下一個禍根。”
秋楓清道:“哦?什麼樣的禍根?”
慕容雪便從懷裡掏出了暗夜星使的天狼令,笑道:“這東西,落在不該落的地方,足以挑撥得浥塵館和廣聞齋不合,好比浥塵館出了叛徒夜襲廣聞齋……以後狗咬狗也是不錯。”
秋楓清明白了,點了點頭。
慕容雪便道:“師父,師叔,你們說這東西扔在什麼地方合適?”陸菲雲便道:“無心之間,丟落的。自然是飛身上簷之時,不小心丟了。”秋楓清道:“不錯,便是那不該去的地方的屋簷之下,最好。”
三人便選了浥塵館裡,最氣派的一座閣樓,依計行事。事畢,又放了不大不小一把火。等大火串上房頂,有人呼喊起來的時候,她們已經在天工錦苑的院子裡落定了。
玉禾忽聽得師父駕臨,歡天喜地過來伺候。
三人這一夜殺人無數,渾身血跡,也累了,當夜更衣沐浴,不在話下。
第二日,便在天工錦苑找了個密室,琢磨起這些帶字的玩意來。還別說,這裡頭還是有些好東西的。廣聞齋的檔案多一些,既有各州縣送上來的情報,也有天勝宗對時局的分析,裡面也提到了紅江大會的來龍去脈。浥塵館就沒啥資訊了,只找到些獎賞和處罰的記載。除此之外,就是些看不懂的天書了,大概是暗語。
慕容雪一件一件地翻著那些紙張,喜上眉梢,笑道:“這一次的收獲不小,你們道那同證大和尚是誰?這大和尚果真是玉衡宮廉貞星君,而且是天勝宗副宗主,渝州總壇最大的頭,這老家夥原來是這般重要的角色。這天勝宗便是七個星宮再加天地兩壇,合那九星之數的了。”
陸菲雲吃了一驚:“哦?一個和尚,帶頭幹這些事情?……真是佛門敗類。”
秋楓清道:“師妹出家便是修行,拜佛,可在別人這,只不過是一個身份而已。”
陸菲雲嘆了一口氣:“豈有此理。”
慕容雪又道:“這天勝宗的星使身手已然了得,這上面還有更高階別的,你看這每宮的星君和長老,總壇的宗主副宗主首座,嘖嘖,好不龐大,這幫家夥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師父,師叔,你們看,這些信件之中,姓馬的就不下三十人。”
玉禾道:“姓馬的竟有這麼多?只怕不是巧合。”秋楓清點點頭道:“不錯,這姓馬的如此多,如此紮堆,只怕是有什麼來頭。”慕容雪道:“對了,金沙幫幫主,馬興元,也是姓馬的。”陸菲雲道:“可武林之中,何嘗有姓馬的大家來?”
秋楓清想了想,道:“武林中姓馬的好手,倒是不少,可畢竟是天南地北,十分分散。要說往一個宗門裡派出三十多個好手,還都是身居要職,一般人家,要做到這個委實有些難,滿足這個要求的,姓馬的武林家族,印象中可是沒有,”
陸菲雲道:“這天勝宗興許就是那馬家的。要不然這麼多姓馬的人掌權,便沒有道理。如果天勝宗姓馬,這些姓馬的,不過是看家掌權而已,未必都是高手。”
秋楓清點了點頭,便道:“不錯。可知那同證和尚,俗家姓什麼?”
慕容雪道:“這個,雪兒實在還沒有聽說過,真不知那和尚姓什麼。對了,同證和尚好像是在禪林寺出過家的,以後有機會,可找禪林寺一問。”
秋楓清點了點頭。
慕容雪看著看著,又看到了幽靈星使李德興的名字,便道:“師父,有兩個星使是兄弟,來自羌原李家的,聽那些人講過,這兩人年紀輕輕,武藝高強,以後可是要做星君的。”
秋楓清哦了一聲,道:“羌原李家?為師我也是聞所未聞。”
陸菲雲忽道:“師姐,我想這天勝宗如此龐大,總不下數萬人之眾,這麼多人可是要吃飯的,這馬家人,如何能供養得起?看來非富即貴。我們在武林中找不著,也可往那非富即貴的人家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