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哈哈大笑,道:“年輕人,一個個……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頭兒至今光棍一個,豈非不要活了?”
宋平便拱手笑道:“想來天寧莊也是大門大戶,莫說年輕時,便是你老現在,要添一房小,也是易如反掌。”
慕容雪聽了,忽地心裡一動:宋平為何孤身一人,只帶個孩子,也不續弦?
當然,這話現在可是問不出口的了。
笑笑過後,李子升岔開話題道:“宋莊主紅江大會一炮而紅,做了神農會訓武堂堂主,那也是好威風,好氣派,人人垂涎三尺啊。”
宋平慘然道:“掛名的傀儡而已,宋某豈能沒有自知之明。”
李子升點點頭道:“宋兄此中難處,在下倒是能夠體會。說句不該說的話,今日你還能在此地喝茶,在下看來實屬僥幸。今日見宋兄坦蕩而來,毫無懼色,這氣概李某也是佩服的……不過這幾日,你們一行人,千萬多加小心。”
宋平看著李子升,心道,這人“夫妻”兩個感情雖是不怎麼融洽,可武藝家世都甚是了得的,不說李家,只說小王爺那邊和邪玉山這邊,我宋平如何得罪得起?大家做朋友,自然是再好不過的,自己何必缺心眼,把這假情敵做成了真?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倒不好解釋了。
宋平便若有深意地道:“李兄,那日在黃桷樹拔刀相助,力除四賊,鄙莊上下感激不盡。李兄一身本事,宋某倒有個不情之請,倘若我清江屯眾人,在這金沙幫裡有個三長兩短,還請李兄伸個手,善加照應……事關慕容姑娘的安危,李兄可萬勿推辭啊。”
李子升吃了一驚,心道,宋平什麼意思,自家夫人喚作慕容姑娘,還要託我照顧?身邊的結香也是一愣,心道,這宋平是個什麼男人?嘟著嘴道:“你這人,自家老婆,自家用心,怎麼求外人幫忙?”
慕容雪倒有幾分尷尬,可也不好戳穿,只好啐了宋平一口:“平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豈非是連男子漢的骨氣也丟了?枉我全心全意輔佐你一場。”
這輔佐二字自然是用得極恰當的,李子升不及細想,便道:“宋莊說笑了。宋夫人有難……在下自然絕不袖手旁觀。”
宋平一抱拳,道:“如此便多謝了。”
李子升道:“宋莊主也不用太過擔心,且聽李某一句:這天下事,終歸要講究個平衡,金沙幫想為所欲為,那也是不能的。大了說,川峽四路如此,小了說,渝州地界也是如此。渝王府雖說不是威震天南,畢竟也不是擺設。”
宋平便知李子升這話,隱含著他背後的小王爺的意思,點了點頭,笑道:“如此,那再好不過。李兄的心意,宋某感激不盡。”
眾人閑扯些沒相幹的話,在洪崖滴翠處迎風品茶,看那嘉陵冬日,時間倒流逝得飛快。四個紫衣侍女和梅蘭竹菊四劍,一桌子坐著,誰也不理睬誰;結香緊緊挨著李子升,恨不能挽了他的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住地瞧著李子升和慕容雪二人,要睜大了眼睛,看二人是否暗通款曲;慕容雪暗暗叫苦,只好裝作不見,一時心不在焉,連話也說得少了。
慕容雪百無聊賴,轉頭望向茶樓外面,不多時,卻發現一個熟人。
只見那曲曲折折的山道上,二十多個俏麗丫頭,穿著雪絨坎肩,翠綠的繡袍,捧了些新房用的織繡物事,正一級一級地上來,領頭那人,不是玉禾卻是誰?玉禾一身淡紫繡袍,外罩一件素色鬥篷,正領著這些小心翼翼的女工們一路往前。
看來這天工錦苑的生意,都做到侯爺府小郡主頭上來了。
慕容雪大喜,快步走到外裡,朝玉禾招了招手。
多日不見,玉禾更圓潤清麗了些。
玉禾驀然見到慕容雪,倒有些難以置信,小嘴微張,瞪大了雙眼,旋即沖過來與慕容雪抱在一起,少頃,在耳旁低語道:“師姐稍候,小妹現下有事,晚些再來找師姐。”慕容雪點頭道:“我在渝州還有些日子,也不急在一時。你忙你的,空了再來。”
玉禾在慕容雪身上親暱地蹭了蹭,道:“可想煞小妹了,自然是今夜便來。”
慕容雪便放開了她,玉禾繼續領著一眾女子,嫋嫋婷婷繼續沿那紅地毯往上爬去了,明日大婚,這金沙幫總舵的裝點和禮儀,定要氣派,諸多繁瑣事還有的要忙。
慕容雪便又回到茶樓。
李子升在渝王府見過玉禾數面,卻叫不出名來,忽見慕容雪與那女子十分親熱,嘀嘀咕咕,倒有些意外。不過這會,結香不冷不熱地坐在身邊,一雙眼睛讓他芒刺在背,他也就無法出言詳詢的了。
結香這女子雖是草原出身,卻也聰明,不動聲色,看來看去,心裡暗暗吃驚,慕容雪果然是端莊大氣的,連她幾個侍女,一言一行,確實都很有規矩,不似自己這邊,託婭她們幾個侍女,這樣一比,就顯得毛手毛腳,大大咧咧。
漂亮也都漂亮,可明顯是不一樣的漂亮。
端莊是端莊,可這明顯是學不來的端莊。
慕容雪說出的話,總是教人喜歡,這真是自己最欠缺的本事。結香便暗暗有些擔憂,慕容雪確然是和自己不一樣的,好在這樣厲害的女子,已經做了宋夫人,李子升便沒指望了。真要是李子升把她給娶回家裡來……那咋整?
大夥兒看著日頭漸漸西沉,便也不再閑扯,喚了那茶樓的管事,問明白了房間,又隨著小二一路高高低低地走,尋找那落腳之地去。
小葛子做住宿安排時,是把李子升也數了在內的,那時候結香還沒有來。客房安排好了,眾人入住,便把李子升“夫婦”也叫上,反正是今夜要吃酒,李子升和結香,就別回渝州城裡的家了——大家也不知道,這二人各有一條船在江裡等著。
結香自然是巴不得和李子升單獨在一起,在外頭住,倒也新鮮有趣,便打發了四個紫衣侍女,自己回船上去。李子升心事重重,有些心不在焉,卻不知為何,賴不過結香死皮賴臉,半推半就也就依了。大家便想,這兩人,既然是掛了名的夫妻,便是這樣,只要自己不介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結香宮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一場晚宴,便在客棧裡進行,果然男人們各懷心事,喝了個天昏地暗,橫七豎八,倒是梅蘭竹菊四劍把這幫家夥一個個扶進屋裡。
李子升壓力如山,連日愁苦,今日又是心情跌宕起伏,滿肚子血淚,都化作了酒意,醉得是手舞足蹈,人事不知,慕容雪又叫梅劍幫著結香,把李子升扶進屋子。梅劍嘟著個嘴,滿肚子火,對這“夫妻”兩個都沒啥好印象,和結香把李子升重重往床上一扔,便告完事大吉,溜了出來。
慕容雪住在一間上房,宋平當然是去和別的男子擠。不料那李子升和結香宮主的房間卻在慕容雪隔壁,慕容雪便有些發愁,心裡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