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咬著牙沒有哭,死死地記住了那個小男孩胸口的一葉銀花徽章,死死地記住了那張白皙柔美的臉,記住了那趾高氣揚的神情,和那句要命的話:
“小子,我爸是宋平!天元霹靂手宋平!”
好吧,這小賊的爹是宋平。
當然,宋清也記住了林楠這小子,胸也有一個一葉銀花徽章,那滿嘴的牙很尖,咬得大腿好痛,還流了血……這真是虧大了。
在清江屯,還沒有哪個小孩,敢不給宋清面子——海心淩那個黃毛丫頭不算的話。
這新來的小子,居然不懂得孝敬,活該捱打。宋清心裡大概覺得,他是在整頓江湖秩序,整頓清江屯的江湖秩序,對他小霸王宋清來說,難道不是天經地義麼?而那不開眼的小子,居然咬人,這豈不是好端端地不做人,偏要去做狗麼?簡直可笑。
“哎喲喲,咬什麼人啊?臭小子!小瘋狗!”
沒有人知道,一場極其平凡而普通的小孩子打架,會在兩個小孩的心裡,播下什麼樣的種子。多年以後,回首往事,人們當然會說,做朋友比做敵人好,再不濟,不打交道就是了,何必添仇結怨?
但是很不幸,宋清打了一個強大的敵人,這個敵人的強大光芒,一路閃瞎他的眼。
人生的岔路,總是不經意地到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少莊主宋清,帶著大腿上的血痕,趾高氣昂地離去。
林楠躺在地上喘著粗氣,非常生氣。
他一直之乎者也,溫文爾雅地寫字長大,最大的動靜就是清風明月,用笛子吹奏一曲,何嘗受過這等欺淩?眼淚盈盈,流淌在眼裡,他咬著牙不讓流出來。
這些人簡直不可理喻。
打油詩不是詩嗎?不懂算球了……幹嘛打人?真是沒教養。
林楠躺在那裡,書院的二門,離他的院子已經不遠了,這時候沒什麼人。忽然一隻小手伸了過來,那小手白白淨淨,十分靈巧,是個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把林楠拉起來,幫他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大大的眼睛,映照出幾分同情,幾分氣憤和不滿。林楠便像個大人,拱手錶示感謝。
那女孩笑了:“不用謝,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小孩?寫詩的那個?”
林楠點點頭。那小女孩看到林楠胸口的銀葉徽章,便指了指自己的,道:“這裡總共……只有四個小孩,有這樣的徽章。別理宋清那個小霸王……其實我們四個,應該做朋友的。”
林楠點點頭:“嗯,謝謝你。我叫林楠。”
女孩笑道:“我叫心淩,愛心的心,冰淩的淩。”
林楠也道:“樹林的林,金絲楠的楠。”
女孩笑道:“我姓海,我跟我爸爸也在這書院裡住……有空可以找我玩哦。”
林楠仔細地認了認小女孩,記住了略微有些發黃的頭發,和耳垂的一顆小痣。海心淩也記住了林楠這瘦瘦的,鼻青臉腫卻倔強得很的樣子。
海心淩問:“你不回家嗎?”
“我,我想等一會,再回去。”林楠告別了海心淩,便一個人走到了書院的後花園裡,那裡有一片竹子。小小的男孩,倔強而孤單地走到竹林裡,平緩著自己的心緒。他喜歡這滿眼的墨綠,很清潤,很冰涼,不像那鼓起的青包,火辣辣地疼。
林楠呆呆地坐在那裡。
頭頂上忽然傳來了一個人的笑聲:“喂,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