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勝。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恩怨糾纏,都並非一個“勇”字抑或一個“勝”字,可以將所有的內容所概括的。
匹夫之勇,險中求勝。那樣的結果,通常比輸之於人,通常比敗之於人,則更加地可怕。
若再涉及家族恩怨,那麼,通常,勝的那一方,則要比輸的那一方,將會付出更多的,更大的代價——
就如當年的那一場糾葛裡,就因為唐方險勝了落揚,所以,到了今日,他還在承受著那個不應該他承受的結果。
可是,這樣的事情,是沒有的否認的。而唐方,也沒有想過要否認。於是,在面對落家的新一任的少主,在這個情況如此複雜的環境之下,唐方還是點了點頭,然後,毫不猶豫地答道:
“不錯,確有此事——三年前,來自雁蕩落家的落揚,曾經在川中和在下聚首——並且因為兩家的世仇之說,在一言不合之下,和在下就動起手來,當時,落揚氣勢洶洶,咄咄逼人,在下不得已之下,只得自保,到了最後,落揚傷於在下的手下,恨恨而歸。”
一想起那個神態跋扈,表情高傲的男子,唐方不禁微微地扯了扯唇——什麼落家新秀,什麼落家少傑,那樣的男子,彷彿是一個未經人世的莽撞少年。
看到比自己矮過一頭的唐方,落揚就大大咧咧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看他那肆無忌憚的表情,充滿嘲諷的神態,就好象他們雁蕩落家,是多麼了不起的門戶。而他自己,又是多麼威震一方的人物。
342——落家至寶
所以,那一年,那一日。在那如火七月的陽光之下,那個滿臉朝氣的落揚,在那滿地青綠的川中綠野,第一次知道了那個剛剛和自己擦肩而過的少年,就是唐家的少掌門,在看到了如此瘦弱,又如此沉默的唐姓少年的時候,那個在落家,乃至在整個雁蕩山驕傲得不可一切的落揚的心裡,在那一刻,浮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唐方,你死定了……
唐方,你碰到了我落揚。只能說,是你的運氣不好,只能說,怪你的命數不好,怪你的生辰八字不好,怪你不應該在此時的此地出現。
七月的陽光,彷彿是透水的明鏡,將落揚的臉上的驕傲照射得明晰如如鏡。而那個少年唐方,彷彿是一面陽光永遠都照不進去的鏡子,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的如焚如荼,他的臉上,他的身上,都還在泛著微微的寒氣。
那是一個冰雪的少年,即便是站在夏日的陽光裡,可是,你從他的身上,也只能感覺到一種陰冷至極的,甚至是說不出來的寒冷。
寒氣逼人。
那日的太陽很猛,天地萬物,都在烈焰般的陽光之下,微微地垂下了頭。蟬兒,因為焦渴,正在樹頂,不停地、撕心裂肺地鳴叫著,令人心生煩躁。頭頂,是如火如荼的太陽,彷彿投下了層層的屏障,將那些熱氣,包裹在所有的人的身上,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那樣的熾熱加溫度,那樣的空氣之中所散發出來的團團的熱氣,曬得所有的,正在烈日下行走著的人們直覺得全身發燙。
如火的陽光之下,那個頭頂沒有一絲的汗珠的、氣勢洶洶的落揚,就那樣耀武揚威地來到那個臉色蒼白無色,神情疲憊怠倦的唐方的面前,大聲地痛訴著兩家的世仇,貶斥著唐家的人品,並揚言,世仇並非不可解。而他,則要以兩人之力,將這一優世仇,徹底地消彌。
落揚躊躇滿志,唐方卻興趣缺缺。聽得落揚如此的慷慨陳辭,他卻只是漠然地轉過了頭,以最簡單的沉默的手段,表示自己不願意和這個身體如此發達,可是,頭腦卻如此簡單的落揚一般見識。
那時的唐方,負氣出走,一心裡,只想離唐方遠一點,再遠一點,最後,這一生這一世,下一生,下一世,都不必相見,都不必有任何的瓜葛糾纏。
事實上,唐方恨極了唐家,也恨自己,為什麼偏偏要生在那樣的一個家族裡。在他的心裡,除了這個不得已的“唐”姓之外,唐方從不認為,自己和那個所謂的唐家,究竟有哪怕一絲的關系。所以,落揚的話,不但誘,惑不了唐方,更加地,激不起唐方想要對落揚動手的欲。望。
就好似浮在春水裡的浮冰,你只會對他說起曾經經歷過的嚴寒,可是,你可知道,他更關心的是,如何擺脫這不可知的命運?
而唐方的本身,就是一個冷情的人。他的所有的情緒的發洩,也只對他在意的人——無論是他愛著,還是他恨著的。除此以後,即便是海水倒流,即便是山崩地裂,他都不會表現出任何的哪怕是一點點的興趣。
更重要的是,他看不起眼前這個身體如同鐵塔似的落揚。他更不認為,若是戰勝了這個有頭無腦的、如此目中無人的少年落揚,會對他的現在的,以及以後的處境,有任何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