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得彷彿是峰不出的感激的笑:“丹珠記下了。”
在未來的某一日,若是落照需要丹珠的話,那麼,丹珠必定會不惜一切地回報於他——回報自己的恩人,是這一片草原上所生長的人們,都必須要做到的事。
“可是,你過一會兒,得去感謝太子殿下。要知道,若沒有他的力量的相助,我也是沒有辦法可以安然地將你從博果爾的手下帶出來的。”
落照的話,還是一貫的幹淨利落,她望著丹珠,手指輕輕地按在丹珠的脈腕之上,然後微微地搖了搖頭——報仇,難道真的是我們的生命之中最很重要的東西嗎?重要得我們甚至可以漠視自己的生命?
感覺著丹珠的脈腕之中的起伏不定的媚之毒。落照終於罕見地開口了,以悲憫十分的語氣。她說道:“你的身體裡的毒,已不足以令你支援太久。所以,我會給你一些藥丸,然後,你按時服下,就可以壓抑你的身體裡的毒素,那麼,也可以延長你的壽命。”
落照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些藥丸,然後塞到了丹珠的手裡,這才掀開帳蓬的門,轉身離去了。
落照本來可以不用理睬丹珠的,可是,她在最後的時刻,卻罕見地出了手,替這個女子挽回了她的性命。
要知道,在服下媚毒之時,丹珠因為服用的分量過重,再加上和端木灼的三夜狂歡,已大大地催發了毒性的發揮。
而今,端木灼中了媚毒,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可是,因為是交,合而得來的毒素,所以,端木灼身上的所中的媚毒,並不是太重。可是說,只要隨著時日的消逝,只要他不再見丹珠,不再和丹珠在一起,那麼,他的身體裡的媚毒,還是可以漸漸地消失的。
如果說,端木灼是幸運的話,那麼,丹珠可就是沒有那麼幸運了。丹珠身上的媚毒,是自己服下的。所以,那種毒,早已侵透了她的肺腑。而今,丹珠的身上的媚毒,已經開始擴散,想來用不了多久,這個一心報仇的女子,就會因為血管爆裂,而悲慘地死去。
落照沒有辦法漠視丹珠的死,倒不是因為她的生命有多麼的值錢。那是因為,在落照的心裡,丹珠和她一樣,都是因為報仇而不惜放棄自己的人,那樣的人,雖然並不值得效仿,可是,最起碼,也值得尊重。
而且,丹珠也可以說,是在間接地幫她。所以,無論如何,落照覺得自己,不能對丹珠置之不理。
手裡握著落照所賜予的藥丸。丹珠卻焦急起來。按道理說,恩人的賜予,是不應該懷疑的。可是,丹珠中的,卻不是一般的毒。而她,還是要靠這一種毒藥去報複自己的仇人,然後,用以命換命的方式,去了結他的生命。
“恩人,這藥……”丹珠手捧著藥丸,有些急切地在落照的身後問道。她在擔心的是,這是解毒的藥丸,服下了這種藥丸,就會將她的身上的毒藥解去,那麼,她的所有的所受的屈辱,不都是白受了麼?那麼,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變得毫無價值?
落照的腳步停了下來。
可是,她並沒有回頭。她的手,還放在帳蓬的邊上,門外的刺眼的陽光,從她的手邊流洩了進來,給她的蒼白得幾乎無色的手上,鍍了一層說不出的淡然的金色光彩。然後,她就站在帳蓬的門口處,用輕如空氣的語氣說道:
“你放心,這種藥,並不能解去你身上的毒。相反地,它只是暫時性地將她壓抑了下來。然後,在一個點,最大限度地揮發出來。到了那時,你身上的毒,將會有一大半,都移到對方的身體裡去——我知道你想要報仇,可是,要報仇的前提,是要先保住自己的命,想一想吧,若是連你的命都沒有了,你還要拿什麼,去和你的仇人抗衡呢?”
是啊,若是連自己的生命都失去,我們還要拿什麼去和我們的仇人抗衡呢?
遠來的風,吹動落照的柔軟的發絲,而她,就在這輕風的吹拂之下,彷彿一株迎風的紅棘花一般,在迎風綻放自己的風姿的瞬間,也不忘記了將全身的刺全部都放開,戒備十分。
那個女子一直地掀開簾子的手放下了,隨著強光隱沒在厚厚的帳蓬的簾子之外。待丹珠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女子的身形也是一閃而沒,再仔細地傾聽帳蓬之外的腳步聲,原來,她已經快步地遠去了。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