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不是小唐的手,那不是小唐的手……
“沒有什麼,你知道,我的身上,已經沒有武功了,所以,一不小心,被土匪捉了去,折磨了一些日子……”
小唐的臉上,還帶著麻木的微笑,可是,那笑更象是秋風乍起的落葉,還沒有飄散,就再次地被吹起,落入不可知的未來,沒有人知道他的未來,究竟在哪裡。
於是,唐方微微地笑了起來:“那麼,師傅,你休息吧,小唐再來看你……”
小唐再來看你——多麼無奈的離別,多麼無奈的取捨。感覺到眸子裡的濕意,越來越重了,唐方微微地斂了斂眸子,將淚水重新逼回到眼眶裡,再微笑:“那麼,小唐要走了。師傅保重……”
274——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沒有挽留,沒有抱怨,甚至沒有一句多餘的語句。小唐忍住心裡的排山倒海一般的絕望,甚至是失落。他勉強地不讓自己的手顫抖,勉強地不讓自己的心顫抖。他用全身的所有的力氣,控制住自己的所有的情緒的外洩。
然後,他的手動了動,還保持著微笑時的淡然神色,然後,他用力,神色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早已傷得體無完膚的手,帶著還有他的傷痕累累的心。
在轉過身去的一剎那,眼淚終於抑制不住地滑了出來。
往昔如雲煙,一縷一縷地從身邊掠過。
多少夢裡的牽掛,多少心內的期盼,多少花前的躑躅,多少燈下的添香。多少相依歲月裡的歡笑,多少堤岸楊柳裡的季風裡的吟唱——三十浮名塵與土,八千裡路去和月。
而今,這一切,都被拋在身後,而今,這一切都已經被忘記,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那些忘記,那些少年時的心動,就彷彿被翻開的書頁一般,都變成了某一段色澤暗淡的陌路往事,變成還未盛開,就已經凋謝的花瓣,風送浮香,卻不知道香從何處來。
當小唐的瘦弱得弱不禁風的身影在燈下掙紮著,朝著門外走去的時候,陶心然後心裡,忽然浮出一抹說不出的惶恐不安。那種惶惑,就彷彿是秋水裡的漣漪,被風吹起時,只是小小的一個圈,可是,才不顧一個抬眸的機會,就變成了一個無邊的圓,還沒有來得及追溯,就已經消散。
手心裡,屬於小唐的溫度被一寸一寸地抽離。那個被她傷到了心的少年,正逐漸地離開她的視線。可是,陶心然的心,霎是被慌亂塞滿。彷彿有什麼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正要脫手而去一般。
或許,她不應該放手。
她的耳際,一直地回蕩著一句話:小唐沒有武功了?
小唐沒有武功了。z
那麼,他的武功,又去了哪裡?
無數的疑問,彷彿是煙雲般地騰空而起,一旦凝聚,就再也沒有辦法驅散。而陶心色就在這越來越濃的陰雲裡,對於無數的,自己並不知道的往事,開始覺得惶惶不可終日——
要挽留嗎?還是任其從自己的指法滑落?
是要問明真相,還是故作不知?
選擇和取捨,就彷彿是一條細長的絲線,無論扯動哪一個,都連線著無數的因果,都連線著無法迴避的事實。而陶心然,顯然的已經分不清,自己的位置是在左,抑或應該在右。
當挽留的心,終於佔了上風,當所有的話還來不及出口。可是,那個失意的少年,卻已經越過她的身體,快步地朝著帳蓬之外走去。
這一走,山水再難相逢。這一走,就是天涯海角。
說不出為什麼,陶心然忽然想要留住這個少年,不惜一切。
“小唐……”
抑制住心裡的正不停地湧出來的慌亂。陶心然低低地喚了一句。
可是,小唐卻充耳不聞,甚至是腳步都沒有再停一下。
他沒有聽到陶心然的話。
又或者說,他即便是聽到了,也沒有辦法再回頭。因為,他不想讓陶心然看到自己的滿是淚痕的臉。不想讓陶心然看到他的因為絕望而逐漸扭曲的臉。又或者說,再一次地看到希望被凝聚,然後又再一次碎開時的樣子。他的脆弱的心,已經無法再一次的承受,那樣的涅槃,又或者是重生。
師傅,對不起,我不能讓你看到我而今的樣子……
“小唐。”陶心然提高了聲音。又再喚了一次。
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