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布滿了新傷舊痕,縱橫交錯的傷口,就彷彿是亂草的葉子,亂七八糟地長著,亂成一團地布滿著,甚至看不出來,哪一條是新的,哪一條是舊的——甚至,那傷口裡,都已經流不出血,橫著的,豎著的,正以滲出傷口的,都是些黑色的、灰色的膿汁。那膿汁落在草地上,就被蜂擁而來的蒼蠅撲了上去,“嗡嗡”地亂成一團。
那樣的無所不用其極的折磨的方法,雖然並沒有傷及唐方的筋骨,可是,卻已經嚴重地影響了他的健康,而今的唐方,就彷彿是一隻在風中飄散的紙人兒,只要一不小心,就會隨風吹散。
“tnnd,這個小子你說說,還真是命大,到了現在,怎麼還不死呢?”塔斯上前,踢了踢早已沒有一分力氣的唐方,有些氣餒起來——要知道,他和塔裡多接下的任務,就是要折磨這個年輕的、俊美得彷彿天神的孩子一般的男子,直到他只剩下一口氣而已……
“好了,走吧,去喝酒,回來看看,他若是死了,直接埋了就是了……”塔斯望著幾乎昏倒在草叢裡,身上飛了一大堆蒼蠅還有影子的唐方,幾乎是厭惡地說了句。然後,用力一扯塔裡多,就朝著遠處走去——
橫豎人已經傷成這個樣子了,就算是給了他一對翅膀,他都沒有辦法飛出去,再看他這樣子,明顯是活不長了,所以,兩個人也就放心地走開了。
風裡,又傳來塔斯和塔裡多的說話聲,這一次開口的還是塔斯,他一邊走,一邊無聊地揮動著鞭子,憤憤地說道:“哎,我說塔裡多啊,要不,我們夜晚拿條蠅子勒死這小子算了——為了他,我們幾乎天天都呆在這不是人呆的地方,煩都煩死了,要知道,他一天不死,我們可是一天都不能回到牧場裡去的啊……”
“是啊,是啊,這小子不但是命硬,而且命長,橫豎都不會死,說實話,我也煩透了……”這一次開口的塔裡多。雖然呆在這裡,沒有辦法和在自己的帳蓬裡一樣,隨心所欲,可是,要他勒死這個討厭的唐方,他還是有些不敢的。
要知道,他們的主子,是一個極其信奉天神的人,又曾經發下了重誓。所以,才不能夠殺了唐方。也就是因為這樣,這個叫唐方的小子才能茍活到現在。可是,若是他們兩個在背地裡勒死了唐方的話,塔裡多是真的怕,這天神的報應,會報到他們的身上去……
於是,猶豫了一下,塔裡多說道:“我看,我們還是再等多兩天吧,橫豎他也是活不久了的。要知道,對天神發誓可是不開玩笑的事啊——三殿下就是因為和天神發了誓言,所以,不敢殺死他,可是,我們兩個,若是令三殿下違背了天神的誓言,我就算是神不懲罰我們,只怕三殿下到時也不會饒過我們……”
是啊,對著天神發的誓言,怎麼就象是鋪在地上的草葉一般,風吹即散的呢——要知道,天神是看在眼裡的。那樣的誓言,天知道,地知道,天神知道。怎麼可以不算的呢?
要知道生活在這片草原上的人,得到天神的眷顧,才能安居樂業。所以,按照祖輩傳下來的規矩,就得對天神的話,言聽計從啊。若是因為一個人的違背,而導致了整個草原上的人都跟著遭殃的話,那將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若是整個草原上的人就會遭殃,得到可怕的報應。即便是神願意放過他們,這人,也是不會的吧。
敬神畏神,本就是人之常情,所以,即便是塔斯和塔裡多這兩個平時壞事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人,都是一樣的害怕天神的報應的啊……
“唉……好吧……”塔斯聽了塔裡多的話,忽然隱隱約約地嘆了口氣:“就依你的吧——可是,這小子的命,也太硬了一點,你說說,這打也打過了,讓他吃那些東西也吃過了,可是,他就是不死,你說說,那要怎麼辦呢?”
隱隱約約的無奈,還帶著一分說不出的懊惱之意。要知道,這差事,本來不是塔斯和塔裡多的,可是,就因為被派來的那兩個人不願意來,所以,最後落到了兩人的頭上。而兩人,想想都不服氣……
腳步遠去了,人影也遠去了。正如塔斯和塔裡多所說,那兩個人,真的將唐方扔在這一堆爛草裡面,然後自己去喝酒了——他們在等待著唐方死去,在等待著他們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帳蓬裡的一天。
倒在草叢裡的唐方,幾乎已經死去了。
他的眼睛,還是睜著的。睜得大大的。
他的膚色,蒼白得可怕,他的眼睛,他的那一對平日裡晶亮無比的眸子,就彷彿是某種爬行動物的眼睛一樣,變得沒有顏色,也沒有一點的焦距。
他怔忡地望著長天,彷彿又透過了湛藍的天,望到了不知道何處的彼岸。遠風,輕輕地吹來,將生命的氣息吹走,而唐方就那樣的靜靜地躺著,他想像著自己已經死去了,然後,就了一堆的腐土,然後,幹透了,開始隨風飄散……
眼眶裡是幹涸的,沒有一滴